这日,南昌,老进士杨进的府邸。
只见杨进的儿子杨万里匆匆的走进了书房,只见自已的父亲杨进正在悠闲的行云流水般练着书法。
杨万里急不可待,当即要说话,却被杨进一个眼神给阻止了。
只见杨进丝滑的写完最后一个字,然后放下毛笔,一脸喜色低头的看着画纸,嘴里还念念有词,
“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果然是好诗。”
“这左梦庚可真有才,这诗是写到老夫的心坎去了。”
说完杨进才抬头看着自已的儿子,责怪的说道,
“都不惑之年(四十岁)的人了,还如此冒冒失失的,成何体统。”
杨万里满脸的急色,当即嘴巴就像是倒豆子一样?,
“爹,你还有心情练书法,都火烧眉毛了。”
“刚才巡抚衙门来了回信,左梦庚要娶玥儿,还让你担任江西的布政使。”
“现在天下大势不明了,你这么快就下注,你这是把我们杨家架在火上烤啊。”
杨进却是悠闲淡定的说道,
“这左梦庚果然是一个人物,很有魄力,也不枉老夫把宝压在他的身上。”
杨万里顿时目瞪口呆,自已爹这是真的要押宝左梦庚?
“爹,你这是来真的?你难道不知道我们江西士绅是怎么评价左梦庚的?”
“残暴不仁,无耻之尤,作恶多端,恶贯满盈。”
“这等人早就民心尽失,能成什么大事?”
杨进摇了摇头,叹息着说道,
“本来老夫已经准备颐养天年,不问世事了,但是看到你如此糊涂,老夫只能再次出山了。”
“常言道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 老夫还真的要把一切都压在左梦庚的身上。”
“无它,只是他合老夫的胃口而已。”
杨万里一脸的惊恐,
“爹,你这是拿我们杨家一百多口人命当赌注啊。”
杨老爷子顿时怒了,一掌拍在桌子上,怒吼道,
“这个家还是不是老夫当家做主?你是想要把老夫给气死,然后你好当家作主?”
杨万里顿时吓了一跳,赶忙低头道歉道,
“爹,孩儿错了,不该如此顶撞于你。只是这事太大了,你应该和孩儿商量一下。”
杨进也收起了怒容,好生说道,
“万里,你这人就喜欢听风是雨,毫无主见,和你能商量个什么?”
“老夫毕竟在官海纵横了数十年,肯定比你看得高看得远。”
这话杨万里就不服气了,当即反驳道,
“爹,我虽然不咋地,但是你老的眼光也不行啊。”
“你当年入官场的时候,可是连续投靠了六个大员,但是最后他们全部都倒了,你老最后也被逼着致仕。”
“你还有脸说我?”
“这次不会直接把我们杨家搞族灭吧?”
杨进顿时大怒,吹胡子瞪眼的,
“反了,真是反了,拿棍子来,老夫要执行家法!”
杨万里顿时一溜烟就跑了。
杨进走到窗口,看着春意盎然的庭院景色,心中默默思忖。
自已是万历四十七年的进士,可是官途一直不顺,可谓是靠山山倒,靠人人跑,最后更是被逼着致仕,闲暇在家十余年。
可是自已也曾经是一腔的热血,想要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可惜的是现实就是这么的残酷,朝堂上党争不断,自已每次想要站队正确。
但是老天就像是给自已开玩笑一样,每次都是站队失败。
最后心灰意冷的回到江西老家,准备颐养天年,不问世事。
但是大明的突然崩塌,建奴的入侵,又让自已那颗死了的心又重新活络了起来。
改朝换代和自已关系不大,但是异族入侵,华夏沉沦,这是自已不愿意看到的。
正好江西出了一个左梦庚,虽然离经叛道,但是很有能力,还用歪门邪道蛊惑到了百姓。
特别是那一句“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彻底触动了自已的心。
自已何尝不想为江山社稷尽一份力?
值此天崩地裂之时,日月失晖之刻,自已正该站出来为我们汉人的基业出一份力,哪怕身死族灭也无怨无悔。
人总要有一个信仰,那就是老夫始终是一个汉人!
第二日,年近七十的杨进穿着绯红的官袍,准备前往巡抚衙门上任。
杨进的儿子杨万里再次试探道,
“爹,你真的准备押宝左梦庚?不怕后果?”
杨进笑了笑,只留下一句,
“现在还有回头的余地吗?”
徽州人,右都御史兼兵部右侍郎金声已经在南昌待了数月,期间其好友黄澍数次规劝,金生都没有答应归附左梦庚。
对于左梦庚千里奔袭的救命之恩,金声还是感激涕零的。
但是来到江西观左梦庚的所作所为,完全就是想要另起炉灶。
金生不由心生抗拒,即使好友黄澍高官厚禄的承诺,金生也不改初心。
这日黄澍再次前来拜访,
“子骏兄,本来说给你留的布政使位置,现在被其他人给占了。”
“你啊,怎么如此的顽固,在哪里不是为大明效力?”
金声板着脸说道,
“仲霖,你不用再劝,老夫心意已决。”
黄澍眼珠子一转,又说道,
“子骏兄,你难道不想知道是谁占了你的位置?”
金声冷哼一声,
“没兴趣知道。”
黄澍却是自顾自说道,
“是江西人杨进,这老爷子可不简单,是我们的老前辈,万历四十七年的进士。”
(金声是崇祯元年的进士,黄澍是崇祯十年的进士。)
“你以为老前辈是为了荣华富贵,或者被逼着投靠的左将军?”
“告诉你还真不是这么一回事。”
“我和老前辈交谈了一番,也被他的见识和气节所震惊了。”
“老前辈说,现在不同以往。现在天下大势是建奴席卷了大半个天下,但是建奴和改朝换代不一样,他们那是野蛮的入侵。”
“你看建奴一进关干了什么?剃发易服,扬州十日,嘉定三屠,这都是对我们汉民族的迫害。”
“现在我们应该把眼光转变过来,是保明还是保汉。”
“这大明早就病入膏肓了,若是能救就救,不能救,那就让他消失在历史的长河里。”
“但是汉不应该亡啊,也不能亡!”
“一旦亡了,我们就是民族的罪人,死后有何脸面去见地下的列祖列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