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寄沐不知道是以什么心情去门口接人的。
他万分沉默,看校门口林荫下的树墩旁——
一个大帅比牵着一只雪白的羊驼,正对他热情地招手。
梁寄沐:“。”
梁寄沐在万众瞩目下,冷静地朝他走去。
“哥你真的是,按时吃个饭太难了。”方逾拾嗔怪道,“糯糯都比你好伺候。”
梁寄沐视线穿过镜片,对准羊驼:“你不说它很作吗?”
“不一样,她作我可以骂,你是我老板,难伺候也得供起来。”方逾拾揉揉羊驼的脑袋,“来,哥,跟我们今天新加入的饭搭子打声招呼。”
梁寄沐眼睫投下的阴影有些颤抖。
真的要喊叠字?
方逾拾催促:“哥?”
梁寄沐自暴自弃:“糯糯。”
羊驼认得自己名字,很开心地用脑袋往他身上拱。
梁寄沐飞快避开,站在了方逾拾后面。
“哎,宝贝儿,不能蹭他,他有洁癖。”方逾拾抱住不甘的羊驼脖子,“你能被我金主喊名字,已经是万幸万幸万万幸了。”
梁寄沐额角一抽,想去拉他手腕。
方逾拾却避开了,戏瘾大发:“别碰,臣摸糯糯了,皇上肯定嫌脏。”
之前聚会的时候,翟楠摸了把门口的狗,后来洗了三次,梁寄沐还是不让他碰。
自己跟羊驼又搂又抱的,梁寄沐要是摸了他,反应过来不得浑身发麻?
哎,他真是太善解人意了。
宁愿牺牲贴贴权利,也要保他哥的遗世独立。
为了防误碰,方逾拾甚至把手抄在口袋里,在皇帝右边保持一米的间隔。
梁寄沐往右走一厘米,他就跟着挪一厘米,两人顺着斜线走,方逾拾差点撞上墙。
梁寄沐头疼地放弃拉近距离计划,叹气道:“顾迟晚怎么会给你一只羊驼?”
“这是他上周花大价钱弄来的宝贝,糯糯是驼中贵族,落地身价十几万呢。”方逾拾把想跟人搭讪的羊驼拉回来,“顾迟晚怕我期末压力山大,心理出现不可逆的变化,把它送来几天,让我感受动物的治愈能量。”
梁寄沐心里冷笑。
借用动物来阻止他们过二人世界吗?
好歹毒的顾迟晚。
他一直都是个比较叛逆的人。
顾迟晚越戒备,心理那股火就烧得越旺,加上刚刚跟过山车一样起伏的情绪,只能目不斜视直视前方,才能割断眼中汹涌的贪念。
两人就这么不远不近,朝方逾拾定的花园餐厅走。
这家餐厅是园林式中餐厅,可以携带宠物,方逾拾专门挑的。
一进门,他就把糯糯扔给了服务员:“我刚让闪送小哥送了可食用饲料草,麻烦你们给它喂点。”
驼中贵族很娇贵。
不是最高端牌子的草不吃,骗它吃别的草它就会生气,跟个倔驴一样杵在原地不动,非常操蛋。
方逾拾跟不住跟梁寄沐吐槽:“你看它作不作?以后对象都找不到。”
梁寄沐听着总觉得耳熟,思忖片刻,看了眼他手边杯子里的可口可乐。
在他没注意的时候,悄悄往里面加了点百事可乐。
方逾拾毫无所察,拿起大口猛喝。
下一秒,嘴角撇落,怒道:“你竟然给我加百事?!”
众所周知,少爷可乐只喝可口。
“抱歉。”梁寄沐喝掉他剩下的半杯,又重新填满可口可乐,“再喝一口?”
“哼。”方逾拾轻哼一声,置之不理。
梁寄沐勾了勾唇。
就说羊驼的倔驴行为怎么那么熟悉。
这不。
一模一样。
他真是昏头失智才会信方逾拾喜欢作精的鬼话。
两个人谈起来对着倔吗?
迟到的大脑悠悠上线。
方逾拾……为什么要用这种敷衍的措辞糊弄他?
梁寄沐挑了下眉,心情还算不错。
他换了自己的杯子,再次倒满可乐,推过去:“那个杯子脏了,换一个,能喝吗?”
方逾拾矜贵地扫了眼,端起来一饮而尽:“哥,我就喜欢你这种有眼力见的。”
梁寄沐自然而然使用起他的杯子:“我的荣幸。”
方逾拾觉得他熟悉的哥又回来了。
一顿饭下来,梁寄沐没有跟他刻意保持距离,该有的肢体触碰一个不少。
他哥的掌温还是那么暖和。
细腻的皮肤上有几块薄茧,滑过去的感觉就像羽毛轻扫,触感若隐若现,痒痒的,很舒服。
临走前,梁寄沐给他整理衣领。
那双灵活轻巧的手指来回翻动,在方逾拾余光里到处惹火。
方逾拾轻喘出浊气,鬼使神差低下头,用鼻尖蹭了蹭他手指。
梁寄沐左手倏地僵在原处。
方逾拾说:“哥,你左手没有右手的茧多。”
梁寄沐指腹有一搭没一搭擦着他鼻梁,嗓音微沉:“猜猜原因?”
“难猜。”方逾拾答道,“写字的茧也不会在手掌边缘啊。”
梁寄沐笑问:“射击玩过没?”
方逾拾擡眼:“你还经常去玩这个?”
“你高考那年去的比较多,没机会带你一起。”梁寄沐解释道,“下次要跟着来吗?”
“要。”方逾拾根本不作考虑,“什么时候?”
“后天?”
“后天……糯糯怎么办?”
“哪里来的就送回哪里去。”梁寄沐看到糯糯就想到顾迟晚那张欠揍的脸。
羊驼没有错,错在它没有个正常主人。
梁寄沐嘱咐道:“你还给顾迟晚的时候,最好不要说跟我出去玩。”
方逾拾满脸都写着不乐意:“为什么?我们在地下情吗?”
梁寄沐:“……”
要命的直男。
他按了按太阳穴:“你猜他要是知道了,会不会跟着?”
顿了顿,又补充道:“当然,如果你想让他跟着,我也不介意。”
“那还是不说了。”方逾拾坚定摇头,“晚哥他真的很碍事。”
晚哥?
梁寄沐眼尾小幅度下压:“你到底有几个哥?”
“楠哥晚哥倾哥尧哥……比我大的都是我哥。”方逾拾掰着手指,发现数不完,“当然,你是最亲的那个哥。”
“哥哥这么多啊。”梁寄沐意味不明笑了声,“不够特殊,我不想当你哥了。”
方逾拾心说这怎么能一样呢?
外面一百个哥哥也抵不过家里这一个啊。
他有些犯难,梁寄沐要不当他哥,他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好在对方没有为难他,似乎真的只是随口开了句玩笑,很快将这个话题带过。
“走吧,回学校。”
海城人多,街上只有特别出挑的帅哥美女才惹眼。
两个top级的帅哥加一只贵族羊驼的炸裂搭配,直接把路人回头率拉倒百分百。
其中不乏f大的学生。
方逾拾察觉几道相机的声音,小声道:“完蛋,又要上论坛了。”
他比梁寄沐矮六七厘米,梁寄沐跟他说悄悄话都会低点头:“论坛?”
“啊,你应该不关注论坛,之前人不多,去年我们专业那边把论坛的服务器重修了一下,里面无敌热闹。”方逾拾说,“就是奇奇怪怪的东西也特别多。”
梁寄沐敏锐总结重点:“和我们有关?”
方逾拾不太自在地摸脖子:“嗯。”
何止有关。
论坛最高的楼和最热闹的话题,就是梁寄沐和方逾拾的cp。
梁寄沐火的早,是单人出道。
方逾拾因为新生典礼和几个朋友的团舞,以cp大乱炖的形式走红论坛。
不过没几个月,俩人关系被扒出来,横空出现的cp话题直接引领顶峰。
方逾拾就是计算机系的,当然知道这些,还看过自己和其他同学的cp文。
但出于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思,跟梁寄沐的,他一次都没看过。
梁寄沐还想再问,他却牵着糯糯转头:“我就送你到学校门口了,它不好进去,等你下课给我发消息,我来接你回家。”
回家这两个字听起来挺让人舒服。
梁寄沐眯起眼睛,放过了他。
反正二十一世纪的新青年会用手机。
什么不能搜?
方逾拾在大学城附近有套房子,遛着羊驼走回去,刚好散步消食。
途中他还收到了在实验室摸鱼的梁寄沐发来的消息。
是一张论坛截图,主页就是他们下午溜糯糯的照片。
下面梁寄沐紧跟文字。
【哥:很厉害,预言家。】
方逾拾眼尖,立即捕捉到截图角落一个“禁”的标识。
不出意外,或许可能应该是r18文。
他耳根瞬间漫上一层绯红。
我操。
梁寄沐看到了吗?
应该没有吧,看到了总不能还大大咧咧发截图吧?
他小心打字。
【f>10:哥你别乱看/指指点点/】
【哥:/图片/】
【哥:你说这个文?这个文笔挺不错,可能是文学系出品的,说不准是未来大作家,记得保存一下。】
方逾拾手指仿佛得了帕金森,颤颤巍巍点开大图。
只一眼,就被冲破屏幕的一个“嗯”加“~”符号雷得五体投地。
手机没拿稳,掉下去砸到了羊驼,气得糯糯盯着他脚踩。
把方逾拾那双两万块钱的限量版球鞋踩得脏兮兮才罢休。
“混账。”方逾拾不轻不重骂了一句,难得没有生气地跟羊驼怼起来。
二十万的球鞋现在也比不过他脑子里看到的那俩字有冲击力。
他都不敢想象,梁寄沐是怎么面无表情看完,还给出评价的?
文笔好?
哪里看出来的文笔好?
文章开头一个“嗯~”点出主题,开门见山引领全文吗?
可恶的直男。
方逾拾愤愤心想:狗男人,不谈何撩?
这个念头刚出来,他就被自己惊呆了。
方逾拾!
你思想龌龊!你大逆不道!
你哥就算脱光了站面前,也不能起歹念啊!
海城最近没下雨,是不是给他脑袋干出火了?
都开始肖想梁寄沐的性取向了。
这样下去不行。
他得做出点行动,净化一下单纯的内心。
f大外面有一条神奇的街,里面摆满了各种小摊,上至几十万的玛瑙玉石,下至几毛钱的护身符,什么东西都有。
方逾拾从街头逛到街尾,买了一盒清热解毒的菊花茶,还有许多这个干花那个枸杞,主打清心寡欲的养生。
临出口还有一个小摊,带着圆框墨镜的老先生瞌睡连天,身子晃晃悠悠的,猛然惊醒擡头,猝不及防跟他对上视线。
方逾拾觉得这是缘分,走了过去。
“老先生,这办什么业务的?”
生意惨淡的老先生立马来了劲儿,大单子往桌上一铺,密密麻麻全是业务项目和价格。
“算命把脉看手相,明码标价,没有暗消费。小伙子,你看你需要什么?”
方逾拾看着算命下面的一串标价。
前面不是666就是888,只有最后一个,四块四毛四。
他好奇地点点:“价格差距那么多?有什么区别吗?”
“那区别可大了。”老先生严肃道,“前面分别是风水、周易、六壬、解梦……”
方逾拾耐心听着,可算是听到最后一个标价的解说。
老先生说:“最后一个是塔罗,外国货,我不懂,但总有小年轻问我会不会,我寻思着给个面子摸两把也行。你要算这个吗?”
方逾拾:“……”
怎么听着那么不靠谱呢?
他说:“面相手相您会看吗?”
八字周易那些不是随便算的,面相手相这些就好些。
老先生拿出一张纸:“给你自己算还是给别人算?”
方逾拾顿了顿:“给别人。”
他从手机里调出梁寄沐的照片,又凭借记忆把那人掌纹画出了个大概。
老先生:“嚯!”
方逾拾差点吓得毛笔劈叉:“您开嗓呢?”
老先生开完嗓的声音中气十足:“你们什么关系啊?掌纹你都能默下来?”
“我们……兄弟,感情好。”方逾拾说得含糊,很快把那人左手掌纹默完,递了出去,“可能不太准,您不用说那么详细,算算感情呗?”
说完,都不给人家拒绝的机会,直接扫码付款“520”。
钱到位了,老人半句废话没有,翻出一本厚重的牛皮书。
然后对照着目录找了起来。
方逾拾:“。”
他面无表情:“不然您退个款呢?”
老先生教育他说:“稍安勿躁,词典是准的,我就是背不下来,等我总结一下。”
总结不难,难在怎么总结得让人听懂。
老人跟块石头一样沉寂许久,忽然一拍桌子:“你哥们的桃花运不错啊!”
方逾拾想到高中时候梁寄沐满桌洞的情书。
不过这点就只看照片上那张脸就能猜到了吧。
他敷衍地捧场:“您还真是神算子。”
“哪里的话,谦虚。”老先生眉开眼笑一捋下巴,胡子顺着滑落三分。
方逾拾已经麻了,好心提醒道:“您胡子掉了。”
“不好意思,刚买的还没磨合。”老人整理好假胡子,继续说,“他正缘出现得很早啊,早些年应该没怎么交汇,不过二十五岁以内肯会修成正果,就后面情况来看,二人以后感情也颇为稳定。”
方逾拾拧眉。
二十五之前,那不就还有两年?
梁寄沐两年内要跟人结婚?
啧。
不爽。
算命的还想继续说点什么,却被他匆匆打断:“行,就算到这儿吧,我知道了。”
老人纳闷至极,但顾客至上,再不解也只能闭嘴,把后半句“你兄弟的正缘很有可能是身边最亲近的人”咽回肚子里。
方逾拾原本过来就是故意照顾一下这人生意,没指望真整点什么。
此刻虽然心情不咋好,也没表现出来,还顺带买了一份中医咨询服务。
在中医方面,这位老先生可算是靠谱了,稍一把脉,就把出他现在肝火过旺,心浮意乱。
他顺带问了嘴梁寄沐的情况:“就是他心情好像一会儿好一会儿坏,有时候脸色还不太好看。哦对了,他胃不好,经常不按时吃饭。”
梁寄沐以前很少有什么明显的烦闷表情,这短短一个月他已经见好几次了。
没说,不代表没发现。
老中医思索道:“就你目前描述,应该是体虚,导致精神状态不好。”
“那要补点什么吗?”方逾拾连忙道,“您有没有什么十全大补丸之类的灵药?”
老中医:“……”
我都不敢那么骗,你还真敢要。
实在很不忍心骗这么单纯的大学牲。
他说:“街对面那家中药堂买点参片什么的就行,我给你开个方子,你按照这个抓。”
他洋洋洒洒写了半张纸。
方逾拾不会真那么傻,去中药堂又挂了个号让人看方子,确定是真的补身体,且没有任何副作用,才各抓几大包。
当晚,梁寄沐刚踏进屋子,就闻到了一股很香的汤味。
方逾拾从厨房探出脑袋:“今天没去接你,明天一定。”
梁寄沐愣了下:“你在做饭?”
家里五指不沾阳春水的少爷下厨房了?
梁寄沐因为下课没人接被鸽掉的郁闷心情瞬间阴转晴。
他忍不住弯起眼睛,放下电脑走过去:“做了什么?”
“煲了汤,我独家定制的。”方逾拾说,“你一定要多喝几碗。”
他挂着灰色围裙,绳子系在腰上,细得仿佛一只手就能抓住。
梁寄沐没有抓他腰,退而求其次扯了扯绳带捆扎的蝴蝶结。
“好,我尽量喝完。”
得了许诺的方逾拾眉开眼笑。
他没让梁寄沐进厨房,把一堆食材里熬得所剩无几的汤倒进碗里,不多不少,正好全满。
老中医说这些东西加在汤里怎么炖都不会难闻,所言果然不虚。
他手忙脚乱一阵即兴发挥,卖相竟然如此完美。
只用了一次就失去作用的食材被扔进垃圾桶,方逾拾端着这碗价值五千的汤出了门。
他期待地坐到梁寄沐对面:“尝尝?”
卖相过关,梁寄沐给面子地喝了一口。
下一秒,他死死咬住舌头,逼着自己咽下去。
齁咸,齁苦,齁酸,齁辣。
方逾拾还在星星眼:“好喝吗?”
梁寄沐反问:“你没喝?”
“就一碗,都给你。”方逾拾抱着菊花茶,体恤得让人心寒。
梁寄沐心道幸好就一碗。
既然方逾拾自己喝不到,那就可以随便评价了。
他用尽全部表情管理能力,牵起嘴角,温和道:“很好喝,谢谢。”
标准的梁寄沐式鼓励教育。
果然,方逾拾开心了。
“那你记得喝完,我去门口拿别的外卖。”
梁寄沐一时无言,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
合着忙活一下午,就炖了碗汤?
他本想等人离开,把汤倒进花盆。
但想到对方几个小时辛苦的成果,又不忍心了。
算了,酸苦辣咸罢了,忍忍说不定还能品出甜呢?
梁寄沐叹口气,屏住呼吸一饮而尽,半滴都没流出。
品没品出甜不确定,反正味蕾挺复杂,像极了变化多端的人生。
方逾拾拿完外卖回来,梁寄沐正杵在饮水机面前接水喝。
水面距离他离开前好像下降了不少。
但一个人怎么可能十分钟喝完汤又喝一两升水?
方逾拾以为自己看错了,便没放在心上。
“哥,来吃饭。”
梁寄沐喝水喝得肚子胀,但他不可能让自家小祖宗单独吃饭,只好坐下来又逼着自己吃了几口。
一顿晚饭吃得筋疲力竭,都没了下去散步的心思,随便找个理由把人哄好,就躺回卧室休息。
方逾拾趴在沙发背上,双眼无神对着紧闭的卧室门发呆。
梁寄沐状态好像不怎么好,笑起来的时候嘴角弧度至少比平时少了5°。
怎么回事?
他没精打采给糯糯喂完草,也回卧室了。
这间房子是林釉专门买来给两人上学用的,平层,不比别墅开阔,隔音效果也不太好。
一百三十平的房子空间还是比较紧张的,去掉电脑影厅室和书房琴房以及两间卧室,剩余空间只够一间浴室。
他们卧室门对门,谁去卫生间,另一方都能听到动静。
方逾拾写个程序半小时,听到对门开开合合两次。
他狐疑地转过头,抱住糯糯脖子。
他哥不会不是体虚,是肾虚吧?
事关人身问题,这可不行!
方逾拾立即平台下单一盒“x宝”,让骑手别敲门,做贼似的开门收货。
但是这种东西自己去送好像不太合适。
卫生间门再次开合,这回里面响起了淋浴器的水声。
过了得有半小时,水声才渐渐消失,门又被合上了。
方逾拾看着手里的药袋,又看看无所事事的糯糯,忽然想出一个绝妙的主意。
十分钟后。
糯糯脖子上挂着药袋,用蹄子优雅地敲响梁寄沐卧室门。
方逾拾耳朵死死贴着门听外面动静,从门缝往外看。
糯糯敲了很久,始终没人开门。
方逾拾刚要放弃把羊驼喊回来,糯糯这个难伺候的贵族生气了。
它不停捣鼓着门和门锁,弄得噪声不断。
方逾拾刚想训斥,“咔哒”一下,门锁当真被糯糯弄开了。
我操。
方逾拾惊呼。
不愧是十几万的贵族!
卧室门倏然打开,方逾拾只来得及关上自己的门。
他心脏怦怦跳,当年第一次翻墙逃课都没那么紧张。
梁寄沐应该会接受他的好意吧?
方逾拾不太确定,人生头回觉得焦虑。
很快,手机响了一下,把他从焦虑中解救出来。
【哥:过来。】
【哥:限三十秒,否则后果自负。】
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阴嗖嗖的冷风。
方逾拾:“……”
很好,焦虑变悚然了。
他喉结轻轻颤抖,在第29秒的时候,硬着头皮推开梁寄沐卧室门。
屋内一片黑暗,只有外面的霓虹灯和月光。
梁寄沐靠坐在落地床边的榻榻米上,还穿着短款浴袍。
两条交叠的大长腿又白又细,肌肉轮廓分明,是能被医学生和美术生刻在教科书上的典型。
这人没戴眼镜,自然上挑的眼尾凌厉轻慢,带着一股痞气。
他一手搭着胯骨,一手用两根指头捏住那盒药,听到动静,歪过脑袋看向卧室门,晃晃药盒:“解释?”
方逾拾被看得腿软。
梁寄沐成年后的锋芒是无声无息的,很少有这么明目张胆邪性的时候。
方逾拾腿软倒不是害怕,就是觉得……
好涩。
他真的不对劲。
菊花茶枸杞水都喝几杯了,怎么还降不下去火?
方逾拾梗着脖子走过去:“这个吧,不是我想买的……”
梁寄沐拍拍跟鹌鹑一样窝在地上的羊驼脑袋:“它买的?”
方逾拾弱弱把药盒拿回来揣进怀里,给他来个眼不见心不烦:“我就是听你老去厕所,关心你嘛。”
梁寄沐气笑了:“我书面写张感谢信?”
“也不用吧。”方逾拾心虚,乖宝宝似的坐在他身边,“你都没用上,我受之有愧。”
梁寄沐闭上眼睛。
气得心梗。
方逾拾连忙拍他胸口给他顺气:“别生气啊哥。”
浴袍领口被拍散,梁寄沐抓住他手腕,嗓音有点哑:“别乱碰。”
他声音很好听,平时稍微有点点低,但算不上低音炮。
这会儿一哑下来,显得磁性又性感。
方逾拾嘴唇发干,手指清楚感受到了汗水的潮湿。
他以为是自己掌心的冷汗。
但低头瞧过去才发现,竟然是梁寄沐身上的汗。
屋内地暖空调都开着,但大冬天的也算不上热,按理说不可能出汗。
何况这人穿得那么清凉,还刚洗完澡。
方逾拾仓促地收回手。
梁寄沐还是没睁眼,也不洁癖了,手虚虚搭在糯糯脑袋上,青筋明显,让人忍不住想上口咬。
糯糯这会儿很乖,雪白的毛衬着那么一只手,怎么看怎么漂亮。
尤其中指和无名指,是他见过最长最漂亮的形状。
很适合……
戴戒指。
如果今天那老中医的话靠谱,或许真有可能在两年内看到这只手戴戒指。
至于另一枚戒指在哪儿,他一点都不想知道。
方逾拾不满地擡起胳膊,把微凉的掌心覆在那只手上,挡住了无名指和中指指根。
掌心传来青筋的跳动。
梁寄沐终于睁开眼了。
目光落在两人叠叠高的手上,没问原因,也没抽离,只道:“你手好凉。”
“是你太热了。”方逾拾低头,细碎发丝顺从重力下垂至梁寄沐脸侧。
他小声问:“能不能给我枕一下?”
梁寄沐叹了口气,默许他整个人靠在自己身上,把脑袋枕在颈窝。
这人穿着单薄的睡衣,凉嗖嗖的,抱起来很舒服。
早知道这样,刚刚洗澡就该自己解决解决,而不是简单冲澡压下去,让现在这种情况出现。
他屈起一条腿,让浴袍把该挡的反应挡住,另一只空闲的手从自己腰胯移开,转而落在身上这人后腰窝。
“怎么回事?今天那么粘人。”
方逾拾有点委屈。
“你怎么不说你最近怪怪的呢?”
梁寄沐哑了声。
不是不想说,是不能说。
有些事还没到时候,说了只会适得其反。
所以只好找借口,拍着他腰哄:“最近……身体不太舒服。”
谁知道这话一出,方逾拾激动了:“我就知道!你肯定是体虚影响了精神状态,今天那么多东西果然没买错。”
梁寄沐立即抓住重点:“买了什么?”
“就你今晚喝的汤啊。”方逾拾说,“人参枸杞桂圆阿胶莲子乌鸡……”
他每多说一个名词,梁寄沐脸色就黑一分。
好啊。
好得很啊。
就说今晚怎么躁动异常特别热呢。
就方逾拾这碗汤,金字塔里躺了五千年的干尸都能被喂活。
梁寄沐气一上来,好不容易平缓的呼吸又乱了。
趴在他身上的方逾拾清晰感受到胸膛起伏,担忧地坐起来,手撑在他腹肌上:“哥,你没事吧?你今晚特别不在状态。”
“我今晚要是喝了你那碗汤还能在状态,就真该去医院看病了。”梁寄沐咬牙切齿道,“到底是什么给了你我需要喝这些的错觉?”
方逾拾无辜道:“你自己说的身体不好啊。”
“……”梁寄沐彻头彻尾理解了,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你真是我祖宗。”他一字一顿说完,认输地摆手,“算了,去睡觉吧,我一个人待会儿。不用担心,很快就好。”
“怎么能不担心呢?”方逾拾说,“你要是喝汤喝坏了,我得负责。”
“负责?”梁寄沐似笑非笑捏住他鼻子,闲散地舒展身体,“你对我负责,是不是就把我未来的桃花截了?”
“听起来很不情愿啊。”方逾拾撑着他腹部的手不满地用力,“你是不是在外面有别的爱妃了!”
他以前也经常皮。
但今天,梁寄沐总觉得方逾拾特别认真。
肚子都快被这小子手指抓破了。
他安抚地拍拍肚子上胡作非为的爪子:“别怕,你始终是最尊贵的皇后。”
操!什么叫“最”?
就不能是唯一吗?
方逾拾忽然很紧张:“哥,你有喜欢的人了?”
梁寄沐笑容减淡,拖着音调道:“八卦到我头上来了啊。”
“说正经的呢。”方逾拾手一路向上爬,落在这人耳根,强制他无法移开视线,和自己四目相撞,“你不告诉我,我可要让林女士出手了。”
林女士特别爱八卦,尤其爱自家儿子和明星的八卦。
她在娱乐圈的产业,就是为吃瓜开拓的。
“别告状,要谈判。”梁寄沐握住他手腕,无名指搭在脉搏上。
灰色的眸子很清澈,明明是处于下位的仰视,却给人一种压迫感:“想探我的口风,你得拿点等价物交换。”
方逾拾愣了一下。
他高二的时候,在林釉公司见到过这样的梁寄沐。
彼时的梁寄沐二十出头,西装笔挺身姿优越,年纪轻轻就压得对面四五十岁的股东擡不起头。
他隔着玻璃窗看到对方的曈孔,就和现在一样沉。
但还是有不一样的。
比如现在,梁寄沐嘴上说着要他等价交换,手上动作反而是哄崽子的轻柔。
方逾拾相信,自己这会儿挤出两滴眼泪,这人绝对就无条件把底牌输出去了。
可他不想那么做。
甚至有种……破罐子破摔的冲动。
方逾拾青春期被梁寄沐护着得太好,不知道收敛为何物。
想到什么,就直接去做了。
他俯下身,滚烫的唇贴在梁寄沐耳垂上。
“我用个秘密换你的暗恋对象,行不行?”
梁寄沐低声笑了一下。
他还没说真有喜欢的人,这小子就自己跳坑了?
可惜现在两人立场不同,他不会主动提醒。
于是轻点头:“可以。”
梁寄沐以为方逾拾要说点叛逆的青春往事。
所以完全没有紧张的感觉,还有功夫把对方不注意滑倒腰上的衣摆往下拉,生怕明天着凉。
他整理衣服整理得认真。
结果方逾拾给了他一个足以砸空大脑的消息。
方逾拾说:“我喜欢男生。”
梁寄沐手突兀地在他腰上停下了。
方逾拾以为他没听清,还重申了一遍:“哥,我是同性恋。”
梁寄沐侧过头,失声许久,才轻声道:“小祖宗,你这样,在生意场上会被坑到血本无归的。”
if线的拾有梁老师和妈妈,不是被迫独立成长,心眼略少,会狂妄纯粹一点~
糯糯:so,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