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婆子反倒是觉得,大儿子今天回来得太对了,他们全家刚好可以把杨学君拿下,揍杨学君一顿,揍得杨学君老实服帖,再也不敢反抗为止。
钱婆子是这么想的,就敢这么做,她扯着嗓子,一张老脸硬凹委屈表情:“成木啊,你是不知道,你妈我一把年纪了,竟然还要被个小辈欺负,看小辈的脸色。”
“你要再不回来给妈做主,你就再也见不到你妈了。成木,你可一定要帮我啊。”
杨成木:“……”他大概知道他妈要说什么了……
杨成森:“……”只指着大哥,所以他这个小儿子是假的?还是当他不存在?
杨老头不吭声,更没有劝钱婆子一句。
因为他知道,钱婆子肯定是不到黄河心不死。
而且,如果不是他亲眼看到,大儿子一个成年男人连在杨学君手里一招都扛不了,摔得贼惨,他也不能相信,他们杨家现在最厉害的是看着最弱的杨学君。
不是,就杨学君这一阵风都能吹跑的身板子怎么可能打得过他大儿子?!
这种荒谬的现实不仅打击人,更让杨老头百思不得其解,脑筋都要打结了。
所以这,让他怎么接受?
他自已都接受不了,又怎么去说服老婆子?
还是算了吧。
行不行的,等老婆子亲自去体验一把,这不比他把嘴皮子说破了更有用吗?
钱婆子信心满满地看着杨成木,等着杨成木帮自已找回场子。
杨成木脑子一撇,对上杨学君笑眯眯的小脸蛋,违心地说道:“妈,你看学君这不是挺好的吗?她哪儿有你说的那么目无尊长,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反正我看到的,学君是一个乖孩子。家里那么多活,学君能做的都做了,咱村还有比学君更听话的孩子吗?妈,不是我说你,你对学君的要求是不是太高了点?”
钱婆子:“???”
哪怕是以前的杨学君都没有大儿子说得那么好,更别提今天已经发过疯的杨学君了。
大儿子这是眼睛瞎了吗?
杨老头抬头看看天,啊,不是天,是看看房顶,杨学琴则是垂着脑袋看看地,仿佛地上有一群蚂蚁在爬似的。
唯独胡萍镇定自若,一副杨成木说得都对的表情:“妈,其实没什么的。学君年纪还小,小孩子哪有不皮的。你好好教,别着急,学君还能不听你的话?”
有杨老头和杨学琴那尴尬抠地的表情作对比,杨学君笑得玩味极了:
胡萍跟杨成木果然是夫妻俩,就说一个被窝里睡不出两种人来。
只是看样子,胡萍好像比杨成木“有意思”多了。
杨成木自已这么说了,还特别搞笑地找认同:“三弟,那你来说,我刚说的话,对不对。”
“……”被拉入战局的杨成森心里骂骂咧咧。
如果他们俩不是一个妈生的兄弟,这会儿,他就要开腔骂娘骂祖宗了:“大哥说得对,大哥说得真对。”
等等,不对啊!
他怎么不知道,他这个大哥是这么好脾气的人。
以前大哥每次回来,大哥有一次像今天似的,对杨学君脾气这么和善吗?
没有吧!
杨成森脑子灵活地抓住了重点:“哥,你回来有一会儿了吧?都跟学君聊什么了?”
“……”杨成木脸上的笑容僵了僵,“没聊什么。我一个大人,学君不过一个孩子,我们俩能有什么好聊的?”
“豁。”杨成森嗤笑了一声,脸上写满了“我不信”三个字。
没聊什么?
没聊什么,大哥能在杨学君的面前这么老实?
一想到杨成木刚回来,什么情况都不了解,直接在杨学君那儿吃了一个大亏,杨成森的心里就乐得不行。
对于大哥当工人,二哥是军人,只要自已是个泥腿子这个情况,不止是吕凤仙,杨成森本人心里也是不满意的。
说起来,他们杨家三兄弟,工农兵三个最光荣的职业,全都占齐了,在生产队里,更是要多风光就有多风光。
可凭什么,当工人的是大哥,当军人的是二哥,就他这个老小最可怜,只能当农民种地。
他没办法跟二哥互换职业,难道还不能跟大哥换一换吗?
心里有了埋怨和不满,所谓的兄弟感情,也就那么一回事儿。
只要不是自已的热闹,那是谁看热闹都不嫌事儿大啊。
知道杨成木肯定是不会跟自已说实话了,杨成森大着胆子跑到了杨学君的身边,然后杨学君坐着,杨成森蹲着:“学君,你跟三叔说说,你和你大伯,怎么了?”
钱婆子脸上的疑问又深了一点,小儿子这话是什么意思?
杨学君先是抬头看了一眼一脸紧张又努力对自已挤笑的杨成木一眼,再看看一副看好戏样子的杨成森,语气淡淡:“没什么。”
杨成森想白看好戏?
没门儿!
好在杨成森还算是一个上道的人,不然的话,怎么没有防备的杨成森没挨杨学君的揍,已经被预警过的杨成木反而吃了杨学君的一脚呢。
想了想,杨成森一脸肉疼地从兜里掏出了一把东西,有瓜子,有花生,中间还掺了两颗水果糖:“呐,给你。”
杨学君半点都不客气地接了过来,全塞到自已的兜里,并剥了一颗花生吃:“大伯说要教我做小辈的道理,挨了我一脚,摔了一个屁股墎儿,脸贴我扔在地上的菜刀上了。”
一句话,简单明了,又十分全面地把情况描述了出来。
杨成木的动作再快,也快不过杨学君的那一张嘴,尤其是杨成木还不敢随便靠近杨学君,怕又挨揍丢脸。
刚才那一幕,看到的人还不多,现在家里的人都齐全了。
再要吃了杨学君的打,那杨成木在杨家可就很难再抬起头来了。
被刀了又刀的杨成木:“……”
看到杨成木整个人都要石化了,杨学君故意皮皮地扬了扬手里的花生壳:“都说吃人的嘴短,拿人的手短。三叔好不好,没关系,但这些东西是好的就成。”
作为大伯的杨成木难得回来一趟,她这个亲侄女可是连根毛都没有拿到,别怪她在杨成森的面前把他给卖了。
杨成木:“……学君啊,做人怎么能这么……”市侩,他们可是嫡嫡亲的亲人啊。
杨成木的风凉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杨学君一个眼神给怼了回来。
这种放屁一样的话,她不爱听。
假如杨成木不怕挨揍,可以接着说说看,试探一下她现如今的耐心到底还有多少。
只这么一个略带杀气的眼神,杨成木的嘴巴立刻就有了自已的想法:“学君,做人就该像你这样,可不能傻傻吃亏。什么吃亏是福,那都是哄着傻子玩儿的,咱不信那一套!”
“来,学君,大伯兜里有一块钱,你拿去买点吃的。”
明明兜里还有一张五毛的毛票,杨成木的脑子和心都觉得,给杨学君五毛钱,都太多了,都怪他今天出门的时候,没往兜里塞个一分、两分。
否则,给杨学君两分钱,让她能买个铅笔,杨学君就该对他感恩戴德了。
但刚才说了,杨成木的嘴巴有自已的想法。
甚至,不止是杨成木的嘴巴,就连他的手都有自已的想法,判断出哪张是五毛,哪张是一块后,手直接抓住了那张一块儿的,毕恭毕敬地递到了杨学君的面前。
杨学琴:“???”
“妈!!!”
一块钱,那可整整一块钱啊。
她是她爸的亲生女儿,她爸给她最多也只有一毛钱。
凭什么她这个女儿最多只能拿一毛,杨学君却有一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