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
纪谦急切地?追在迟轲身后, 道出了n+1次歉。
“别跟着我。”
迟轲脸色比刷了漆的马路还黑。
又不是看?不见?红灯自寻死路,提醒一下?不够吗?
有必要捞进怀里吗!?
“别!别甩下?我!”纪谦像块装了追踪器的狗皮膏药缀在他身后,央求道, “迟助,迟总,迟老师, 迟轲,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发誓我不是故意的,就是怕你闯红灯, 下?意识的动作!”
“太感人了,如果全人类都像纪医生一样遵守交通规则,不敢想象社会有多美好。”迟轲步履飞快,笑得周身阴风阵阵, “我只是往前走?了半步,就被你当犯人抓;我要往前走?一大步,你拿个麻袋给我套起?来绑回去, 囚禁起?来默写交通法好不好?”
未曾设想过的手段增加了。
纪谦惊讶:“哇你好敢想!”
“你!”
什么叫我敢想?我的意思是想吗?!
迟轲气极反笑,转身就走?。
他反应过来了, 对付纪谦最好的方法不是骂他,而是不搭理他。
这人别的没有,就是心态乐观, 你要骂他, 说不定还能不小心骂到他爽点上去。
纪谦爽了,迟轲就不爽了。
所以他决定不再搭理这厮,不管对方怎么唠叨怎么粘人, 他都视而不见?。
曹老师那边来电说迟远帆妈妈很快过来,两?人便一前一后回到医院,等?这位神秘家长到来。
纪谦路上聒噪,在医院还是知?道收敛的,嘴巴不吭声了,光身体围着他转,情绪愈发郁闷。
迟轲在椅子上坐的好好的,他一会儿过来走?一圈,一会儿靠过来戳戳他肩膀,偶尔还要给他整理完全不凌乱的衣摆。
简直……
烦、死、了。
迟轲好几次没绷住想骂他,又怕他被骂了心情好,硬生生忍住。
直到纪谦歪斜身子给他倒茶,一个不察失去平衡跌下?椅子,整个上半身都趴在他腿上。
胸口还磕到翘着二郎腿膝盖,疼得直抽冷气。
“。”
迟轲放下?手机,一言难尽地?揉了揉太阳穴。
他已?经顾不上肢体接触了,匪夷所思地?抓住纪谦后脑勺头发,把这颗脑袋连带上半身一同拎起?来:“你多动症吗?”
一秒不动会窒息而亡的那种?
“唔……疼。”纪谦坐在地?上,后脑吃痛,双手胡乱摸索着去解救自己的头发,好半天才摸到那只罪魁祸“手”。
笨蛋。
某人腕上的佛珠在手背上,迟轲勾起?唇角,任由他掰扯,就是不松五指:“还闹不闹?”
纪谦掰他手也不敢太用力,只好眯着眼睛问:“那你给我个将功赎罪的机会,别判死刑好不好?”
迟轲被缠得没了脾气,倏然?抽出手,给了个意义不明、非常折磨人的缓刑:“下?次别随便动手动脚。”
纪谦笑容瞬间垮掉:“你们搞金融的是不是都特别喜欢模棱两?可的话术?”
迟轲反问:“那你们学医的是不是答案就要非黑即白?”
“当然?啊。”能回答的问题,纪谦绝不反问或逃避,“要是我们自己都学不明白,凭什么让病人相信我们?”
这话说出来,纪医生坐地?上的狼狈都被帅气减淡了。
然?而不等?迟轲感慨,纪谦又沮丧地?说:“何况我学那么明白,你都不信我。”
“原来是在这等?着内涵我。”迟轲道德底线很高,干完坏事?儿还知?道扫尾,把他后脑勺抓炸的毛顺下?去,起?身去拿拖把,处理满桌满地?的水,“不是不信任你,只是有些?事?……真的不方便说。”
且不说穿书重?生有多离谱,单就原主?目前扑朔迷离的身世,真要他说,他都不知?道从何说起?。
不信任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原主?和纪谦毫无交情,真相未明之?前,他怎么能轻易向陌生人宣告原主?的社会性死亡?
“我来我来,我惹的祸。”纪谦抢过拖把,很不熟练地?来回拖地?,“我不会逼你说你不想说的,也不会刻意打听,只是想告诉你,我对你没有任何恶意和别有用心,你信或不信都不会影响这点。”
“当然?,如果你愿意相信,我会很开心。”
“别祸害地?板了,纪少。”纪谦拖地?拖得太用力,海绵拖把不停被挤压出脏水,怎么都拖不干净。
迟轲看?不过去,又把拖把拿回来,三两?下?就处理完了。
纪谦抿唇:“我回去学。”
“没必要。”迟轲从来不赞同人应该主?动吃苦的理念。
有钱过有钱的生活,没钱过没钱的现实。
有钱的时候,他也十指不沾阳春水。
人生无常,如果要吃苦,那以后有的是苦吃,不必急于一时。
别看?纪谦现在开着法拉利,搞不好明早就骑三轮蹦蹦赚钱糊口了。
“纪谦,我和你不一样。”迟轲一如往常那般心平气和,只是话中没了惯有的事?不关己,无比认真,“我目前的生活和工作占据了我几乎所有的精力,很难再分出时间应对别的人或事?,也暂时没有这个打算。我知?道你的好意,但我也确实给不了你等价回应,这点,我知?道你早明白的。”
明晃晃的拒绝他早就表现出来了,不过头一次说得那么明白。
出乎意料的是,纪谦完全没有任何伤心的反应,只笑道:“那你也早明白,我不需要你回应,对吧?”
迟轲挑了下?眉:“那么了解我?”
“彼此彼此。”
纪谦心里想:何止呢。
我还知?道你不是讨厌我,只是心里有负担。
头回见?到像迟轲这样,把世上一切账单算得明明白白的人,包括情感。
“我现在做的一切都是我自己的事?,我是对你好奇,对你感兴趣,对你有好感,但我不会插手你的人生规划和安排,你做你的事?,不用搭理我,要让你觉得不舒服,你可以直接拒绝我,你要觉得还算能接受……”
纪谦试探性上前半步。
迟轲并没有后退。
路边的枯树静待开春,不料被旷野上的风吹得沙沙作响。
枝桠间藏不住的月光被波及到,倾泻入窗,推动着两?道影子不断贴近。
直至纪谦站定,人影短暂重?叠。
“我承认,我肯定有私心。你要觉得还能接受,或许也不是不可以考虑一下?,回应我?”
纪谦不会没礼貌地?擅自占用迟轲时间,但如果迟轲愿意,偶尔休息的时候,分给他一秒钟就足够。
但这种时间,哪怕0.01秒,都算在迟轲的计划之?外。
纪谦随性惯了,大概意识不到,他要的一秒,比其余二十三小时五十九分五十九秒的总和还贵重?。
迟轲沉默很久,最终没有对此做出解释。
只道:“我会考虑,谢谢。”
纪谦稍怔,眼里的喜悦比大脑反应先一步到来:“你——”
“我先问你个问题。”迟轲点点桌子,让他冷静下?来,“你性取向里有同性吗?”
不拒绝接触归不拒绝,他得先弄明白用哪种情感看?待。
“什么?我当然?是直男。”纪谦可太有底气了,“自打记事?以来,我爸妈和我哥就说我特别直男。”
怎么感觉那么不靠谱?
迟轲有点儿怀疑:“确定?”
“百分百。”纪谦自信得就差拍胸脯竖三指朝天发誓了,“我都快奔三的人了,直不直我自己心里难道没概念?”
“……”好吧。
迟轲强迫自己不要太多疑,对别人的真诚多点信任,替纪谦找了八百个理由,可算勉强接受了他直男的身份。
感觉好新鲜。
他饶有兴致地?摸下?巴。
第一次放弃逻辑推理和理智判断,因为相信某个人而相信某个概念……说实话,心里有点不安。
但挺有意思。
希望纪谦不要让他失望。
眼看?着纪谦又要凑过来咬耳朵,迟轲当即伸出手,制止了对方的动作:“别贴我太近。”
纪谦郁闷:“没有太近……而且我没有图谋不轨。”
“跟你直不直没关系。”迟轲冷漠,“我不习惯。”
“这种程度都不行吗?”纪谦知?错就改,“那……说悄悄话的时候,可以近到什么程度?”
迟轲勾勾手指。
纪谦立刻俯身。
脖子弯到一半,纪谦面前停了一根手指。
“就这个程度。”
这个距离,刚好容纳迟轲轻缓的呼吸。
手指没有完全贴上,但鼻尖切实传来了细腻柔软的触感。
纪谦眼睫猛地?落下?一半,轻轻颤抖,整个人被一根手指点住,无法动弹,甚至不知?道该怎么抬起?手,摸一摸被别人呼吸拨弄的耳根。
迟轲问:“还有什么问题吗?”
“……”纪谦哑声道,“你手很凉。”
“是吗?”迟轲放下?手,大拇指按在碰过他的食指指腹上,“你倒是很烫。”
浑身都烫。
他打开手机,提醒道:“曹老师说家长快来了。”
纪谦上道:“那我出去等?你。”
“留下?吧,你救的人。”迟轲戴上围巾,“我出去买点喝的。”
不能出现在原主?父母面前。
如果他们很爱儿子,迟轲作为“冒牌货”,无权拥有这种亲情。
迟远帆现在还躺在病床上,自己万一被认成原主?了,不管怎么辩解都会让家长分心,最好的情况就是暂时不要见?面。
谁知?道一推开门,正巧撞上一个迎面跑来的女人。
不好!
迟轲瞳孔骤缩。
尚未来得及反应,温暖的围巾如同及时雨一般,把他大半张脸包裹起?来。
“小心点。”纪谦说,“外面风大,围巾戴好。去吧,注意安全。”
他用胳膊挡住女人的目光,轻轻一推,将迟轲推离两?人的视野。
“迟远帆小朋友的家长吗?”纪谦笑着招呼人进去,“今天好冷的,您快请进……”
声音逐渐被病房门隔断。
迟轲把围巾拆开,犹豫片刻,又裹紧了。
【k:谢谢。】
纪谦应该没在看?手机。
他走?到酒店大门,回复才姗姗来迟。
【了不起?的纪茨比:客气。】
【了不起?的纪茨比:她不走?了,守夜,你还回来吗?】
【k:不回了。】
【了不起?的纪茨比:嗷……你住哪儿?】
迟轲把自己的酒店链接转发过去。
【了不起?的纪茨比:这么巧?我也住那!】
是吗?
真那么巧?
“先生,请问有什么事?吗?”
前台小姑娘见?他久久不动,热情地?主?动询问。
迟轲想了想,问:“请问还有多余的空房间吗?”
“稍等?,我查一下?。”前台对着键盘噼里啪啦一顿敲,“今天有旅游团来,只剩下?一间了。”
迟轲低声笑了笑,递出身份证:“麻烦帮我留一下?这间,等?会儿有朋友要来。”
长得好看?的人,出门在外总会有各种优待。
前台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爽快同意:“好的,不过一个身份证只能开一间房,我可以帮您预留,但要麻烦您先支付费用,等?会儿您朋友来了再登记一下?。”
……
“满房?确定满房?什么套房都没有?”
纪谦一路开开心心地?回来,听到“满房”二字,感觉天都塌了。
“真的很抱歉。”前台心想:虽然?您也很帅,但您晚了另一个帅哥半步啊,“我们今天……啊,晚上好迟先生,您怎么下?来了?”
“晚上好。”迟轲早就换上了睡衣,这会儿外面披着长款羽绒服,晃晃悠悠踱步而来,“纪医生?果然?很巧啊。”
“很巧”俩字,被他说得千回百转的。
纪谦身形明显僵硬,慢吞吞戴上帽子,低下?头。
还知?道心虚?
怪好玩儿的。
迟轲忍着笑,朝他伸出手。
纪谦满头雾水:“什么?”
“身份证。”迟轲说。
“要身份证做什么?”纪谦依旧茫然?,但乖乖掏出了自己的身份证。
身份证正面照片和本人一样帅,看?模样,和现在所差不大。
翻到背面,果然?是去年才办的身份证。
迟轲象征性扫了一眼,递给在两?人之?间来回看?的前台:“我朋友,麻烦办理入住。”
……
白天工作一整天,晚上又发生了太多事?,迟轲感觉全身精气都被掏空了。
他早早洗漱完,想上床睡个好觉。
可惜天公?不作美。
凌晨一点,冷云廷来电。
好一个午夜凶铃。
迟轲睡得迷糊,浑浑噩噩点了接通。
“喂,冷总。”
“别睡。”冷云廷言简意赅,难掩兴奋,“迟助,我要宣布一件大事?。”
迟轲“嗯”道:“您说。”
冷云廷:“棉棉跟我在一起?了。”
迟轲:“哇,好厉害。”
“情理之?中。我还没见?过哪个人会拒绝我,他的选择我早有预料。”冷云廷得意极了,“迟助,虽然?你我都知?道我没想认真,但既然?明面上他认为跟我在谈恋爱,至少得做足表面功夫,我要跟你说一下?今天的情况,你心里有个了解,以后万一出什么事?,记得随机应变。”
迟轲:“。”
多稀罕啊,从小到大,还没有过听着有声浪漫爱情故事?入睡的体验呢。
冷云廷:“睡着了?”
迟轲闭眼答:“没。”
“那我开始了。”冷云廷说,“今早我专门翘班去了趟花店,亲自挑选玫瑰,你一定想不到棉棉看?到那些?花的反应……”
与?此同时。
隔壁房间内,在床上来回滚了十几圈的纪谦拨通了冷柏尧的电话。
“睡了吗?”纪谦问。
冷柏尧:“睡了。”
纪谦:“别睡,给你说件事?。”
冷柏尧:“你医院倒闭了?”
“呸,我医院不可能倒闭,等?着看?圣汇嘉做大做强吧。”纪谦哼道,“你要知?道圣汇嘉现在谁在管理,你也会觉得我好命。”
“睡了再做梦,现在太早了。”冷柏尧不留情面地?泼冷水,“说吧,半夜三更打电话,又有什么事??”
“是这样的,”纪谦直起?腰,正襟危坐,“我有一个朋友……”
冷柏尧:“挂了。”
“哎哎哎!我,是我。”若不是走?投无路,纪谦万万不可能让冷柏尧气焰嚣张成这样,“我遇到了一个人。”
冷柏尧:“迟轲?”森*晚*整*理
纪谦:“。”
纪谦:“你小子是不是也穿书了?手里是不是有剧本?”
“精神又不正常了?”冷柏尧轻蔑,“猜你平时心思猜不出来,猜这个还是轻轻松松的。”
“为什么?”纪谦顽强挣扎,“就因为我在文件上写名字?”
“纪二少,你是真不知?道你昨天晚上干了什么事?吗?”冷柏尧纳闷,“你知?不知?道微信视频号可以看?到朋友点赞的视频?”
纪谦:“所以?”
冷云廷:“你真不记得?你昨天晚上把星棉娱乐企业官号这俩月以来,所有拍到迟助的视频都点赞了,有几个甚至只露出了迟助的办公?桌。”
纪谦:“…………”
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你知?道这东西很容易手滑的,这次是你运气好蒙对了,下?次别猜得那么无厘头。”纪谦说,“话题歪了,拽回来,就是我对迟轲……”
冷柏尧:“你为他着迷。”
纪谦大惊:“冒昧,太冒昧了!怎么用俗套的爱情来污蔑我们直男的兄弟情?”
“我也没说这个着迷是爱情的意思。”冷柏尧气定神闲,“ok我的错,你继续。”
“我不继续了!”纪谦愤怒,“跟你简直白聊,挂了,祝你今晚做梦梦到联姻领证。”
冷柏尧:“……你特么死定了。”
作为冷家的第一顺位继承人,冷柏尧的婚姻注定要接受家里的安排。
其实联姻对他们来说用处不大,但冷老爷子坚持门当户对,不为钱财,也不为生意,只为脸面。
他要娶个不入流的小明星,别说圈子里落人口舌,网上舆论都得把他们喷死,到时候两?人扛不住压力再离婚,闹得笑话更大。
老爷子坚定地?认为,门当户对才能长长久久。
对此,活了三十年不沾情爱的冷柏尧很郁闷。
倒也不是不接受联姻,就是一想到要和完全陌生的女性拥抱亲吻结婚生子,还要从此生活在一起?,感觉浑身都别扭。
他自觉年轻,不想早早踏入婚姻坟墓,这些?年一直拖着,相亲相了百八十次,一个继续发展的都没有。
上个月他爷爷终于看?不下?去了,自己张罗完,按头让他再去相一次亲,这次不给拒绝余地?了,非要他以结婚为目的发展感情,不然?就打压他公?司。
新官干不过老姜,冷柏尧在海外的新创产品正在发展中,经不起?振庭的打压,万般无奈,他只能接受,为此郁闷了好几天。
纪谦的美好祝愿,无疑是在他心脏上插刀。
冷柏尧恨得牙痒,阴森森道:“那我也祝你做个迟轲把你当空气的梦。”
纪谦:“!”
天杀的冷老大。
歹毒!!!
两?人各自愤怒挂断电话,不欢而散。
暂时失去了唯一的朋友,纪谦只好躺回床上,抱着枕头继续独自内耗。
迟轲提前预留了唯一的酒店房间,说明他早就知?道自己的“巧合”在扯谎。
既然?如此,他居然?还愿意自费请自己住一晚上……
我操。
脑子里蓦地?闪过一道灵光,纪谦惊得从床上滚到了地?上。
迟轲好像真的说到做到,有在试着接受他。
这说明什么?
说明下?次再遇到这样的事?,不需要找一堆乱七八糟的借口,只要说“我想跟你住近一点”,迟轲就会同意了!
纪谦顶着一颗炸毛的脑袋,对准枕头哐哐一顿锤,释放无声的尖叫。
他手脚并用爬回床上,又开始翻来覆去。
刚刚睡不着是因为焦虑,现在睡不着是因为开心。
真是幸福的烦恼。
冷柏尧懂个毛线。
躺在迟轲给他订的套房里睡觉,才不会做噩梦呢。
……
次日早,听了半宿爱情故事?的迟轲顶着俩黑眼圈,麻木起?床,给隔壁发消息。
【k:醒了吗?】
对面没回,可能还在睡。
他强打精神,和s市的同事?们做了个线上业务方向进度对齐,顺便应了记者中午的采访和饭局。
宣传工作不是一两?天能搞定的。
中午和记者先确定了文稿方向,后面几天都要跟学校那边配合拍素材,做足表面功夫。
时间战线拉得长,工作内容其实并不算忙。
比当冷云廷特助的日子悠闲多了。
午间饭局散场,迟轲收到了上午消息的回信。
【了不起?的纪茨比:刚醒/困/】
【了不起?的纪茨比:你去工作啦?迟远帆明天出院,我晚点打算去看?看?,等?会儿让人把他妈妈支开,一起?吗?】
【k:好。】
【了不起?的纪茨比:那我等?会儿去找你?】
【了不起?的纪茨比:对了,早上给我发消息有事?嘛?】
【k:没什么。】
他绝口不提在包子铺前站了半小时,如果对方醒了,就多带一份早餐的事?。
【k:围巾我放前台了,拿到了吗?】
【了不起?的纪茨比:我还没起?床,等?下?去看?看?。】
【了不起?的纪茨比:其实不用那么急着还我的/太阳/今天风大,你先用着呗。】
【k:不了,已?经干洗好了,你直接用就可以。】
【了不起?的纪茨比:?洗了?】
【了不起?的纪茨比撤回一条消息。】
【了不起?的纪茨比:嗯嗯,好/开心/】
迟轲:“?”
纪谦心,海底针。
算了,不计较。
【k:不用来找我,我去接你。】
这些?优待不光是出于“回应”,还有对方救下?弟弟的人情债。
【了不起?的纪茨比:嗯?】
【k:我租车了。】
……
“快快快。”纪谦小跑下?来,“那边比预计时间提前了十分钟开始,我们最多还有一个小时的时间!过去保守估计将近二十分钟,你开快点。”
“上车。”车门弹开,迟轲把还热乎的纯鲜奶奶茶丢他怀里,“无糖。”
纪谦抱着奶茶笑了会儿,插管狂喝两?大口:“你这越野租的不错呀。”
“喝好了?”迟轲问,“开了。”
纪谦叼着吸管:“奶茶封口的不会洒,你开——”
车子猛地?蹿出几百米,纪谦单手死抓安全带,差点把吸管咬断。
“呛着了?”迟轲放缓速度。
“没。”纪谦深呼吸,“就是零帧起?手,有点没反应过来。”
“没事??”自知?之?明这种东西,迟轲一直时有时无,“我开车不是很稳。”
谦虚了。
您这车开的,相当不稳。
算了,来都来了,合格的副驾应该充分信任驾驶。
纪谦才不是喜欢对驾驶座开车技术指手画脚的烦人精。
“你开你的。”他生死由迟轲了,摆烂地?继续喝奶茶,“我不晕车。”
迟轲有些?惊讶,趁着红灯间隙,多看?了他两?眼。
孙秘上次说,遇到愿意坐他副驾的就怎么来着?
“想什么呢?”纪谦问,“居然?笑了。”
迟轲敛回笑意:“想你是个男的。”
纪谦:“?”
迟轲:“还是个直男。”
纪谦:“???”
两?句话让纪谦苦思冥想了一路。
等?下?了车,他猝不及防蹦出句:“我是不是不该直?”
越想越觉得那两?句话阴阳怪气。
迟轲差点被车门槛绊倒。
“乱想什么?”他没好气地?催促,“好好直着吧你,赶紧进去。”
迟远帆住院的楼层在三楼。
两?人懒得找电梯,直接爬楼上去。
医院冷清,路上没遇到什么人。
迟轲问:“你怎么把她支走?的?”
纪谦开口即跑火车:“绑架。”
迟轲面不改色,流畅应答:“监控删了吗?”
纪谦笑了起?来。
迟轲睨他:“接不住自己导的戏?”
“没,”纪谦小手指勾着他袖口晃了晃,“第一次有人陪我演戏。”
“记得给片酬。”迟轲拽出自己的袖子,“到底怎么支走?的?”
纪谦:“楼下?面包店排队领取代金券,旁边菜市场排队领鸡蛋。”
中老年人最无法拒绝的东西——促销和免费。
某人还是很有商业头脑的。
迟轲拿出手机:“搞活动多少钱?还有昨天的护工和医药,我一起?转你。”
纪谦想说不用,但迟轲肯定不会接受,所以把实际开销打了个对折报给他。
迟轲点开转账页面,长睫下?落,挡住了里面的无奈。
纪谦……虽然?有商业头脑,但还是别从商了。
商场如战场,心太软会被同行吃得渣都不剩。
“你先进去吧,我在门口给你守着。”纪谦冲他扎眼,“我知?道你们有不想我听到的悄悄话要说。”
迟轲握着门把手的五指微蜷:“晚上请你吃饭。”
道谢太多显得不够郑重?,该谢的他都记心里了。
推门而入,床上写作业的小孩听到动静,立即抬头看?过来,眼里尽是忐忑和期待。
男孩泛白的嘴唇无声反复张合,努力许久,又轻又慢地?问:“你是哥哥吗?”
迟轲口袋里的手悄然?握成拳。
“不是。”他说。
迟远帆迷茫地?低下?头。
他很清楚地?知?道这不是哥哥,可不知?道怎么了,每次看?到这张脸,总会有种见?到哥哥的恍惚感。
迟远帆声音极小:“那你认识我哥哥吗?”
“认识。”迟轲拉上窗帘,坐在床边,用平视的姿态和他面对面,“但不熟。”
迟远帆还是低头。
“我哥哥,”他问,“死掉了吗?”
迟轲心脏骤然?漏了半拍。
那些?准备好的话术,忽然?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哥哥以前跟我说,想他就坐飞机去找他。”迟远帆缓缓抬起?头,眼里蓄满泪水,“我还能见?到他吗?”
迟轲搓热了冰冷的手指,把床头柜上的蓝胖子放在他作业本上。
“喜欢哆啦a梦?”
迟远帆点头。
迟轲说:“坐时光机可以。”
男孩小心翼翼把哆啦a梦抱进怀里,瞬间就哭了。
泪水争相涌出,开始像日出前的寒露,后来滴滴点点化作狂风暴雨,泅湿了蓝胖子玩偶的脑袋。
他张着嘴,喉咙里却发不出一丝声响。
那些?声嘶力竭和尖叫似乎被一枚千斤重?的砝码坠在心底了,怎么都挣不脱。
成年人都无法拿满分的生离死别必修课,让不到十岁的小孩去学,太难了。
迟轲就那么安静坐着,什么都没说。
他甚至无法用“遗忘才是死亡的终点”这种主?流言论当做开导,因为死亡并没有那么浪漫,尤其对于小孩来说,人走?了就是走?了,再也见?不到了,其他观点不过是未来漫长余生中的自我疗愈。
迟远帆现在需要的不是开导,是发泄。
悲伤是不能被压抑的,只能被伪装,大部分成年人已?经不再拥有随意发泄的自由,不能再去这么约束孩子。
迟轲耐心等?待着,陪伴着,直到迟远帆呼吸开始变得急促,才拿起?旁边的药,扶着他脑袋喂他吸入。
“不要太大口,慢一点,屏息,缓慢呼出……”
小孩情绪逐渐稳定,抓着他的手,欲言又止。
迟轲放下?药,站在床边,弯腰帮他擦去满脸满身的眼泪:“我和你哥哥同龄,你愿意的话,也可以这么叫我。”
“……哥。”迟远帆艰难蹦出这个字,“你是我哥的朋友吗?叫什么?”
迟轲心说:孩子不得了,一下?就问到点上去了。
“不是朋友,”他无法对原主?的亲人撒谎,“我们……同名,机缘巧合下?认识的他。”
这一刻,纪谦口中的“缘分论”得到了充分利用。
迟远帆小嘴下?撇,五官皱巴巴的,一下?下?打着哭嗝,似是在极力忍耐情绪。
“我、我哥之?前……”
“不想说就暂时别说了。”迟轲伸出手。
迟远帆一下?扑进他怀里,抱得很紧:“……我一年没见?过哥哥了。”
那么久啊。
迟轲轻拍他后背,温声道:“辛苦了。”
小朋友逻辑明确,言语表达清晰,还知?道压抑情绪,比大多数同龄人早熟许多,很难想象这些?年经历了什么。
他在迟轲怀里窝了很久才爬出来。
迟轲问他:“不怀疑我是骗子?”
迟远帆摇头:“我哥哥上次就给我说过,以后可能再也不来了。”
他直觉很准,对面前这个人,他只想下?意识地?亲近。
原来原主?的死亡不是突发性,而是漫长的计划。
迟轲拿出纪谦给的药膏,涂到小孩冻红的脸蛋上,用通俗易懂的言语解释道:“你哥没来及实现的愿望,我会帮他完成,你是他最放不下?的一个,所以,我会负责你的生活,你的学业,直到你考上大学,走?入社会。”
迟远帆抱着他的胳膊,眼里却满是警惕:“为什么?”
“这是我们两?个之?间的小秘密,不能告诉你。”迟轲眼尾弯出一个柔和的弧度,显得不那么冷冰冰,“你可以当做……这是我的任务,你愿意配合吗?”
迟远帆小脸绷得严肃:“那妈妈是你的任务吗?”
只提到妈妈,不提爸爸?
看?来亲爹不是什么好东西。
迟轲说:“可以是,也可以不是。”
迟远帆在遗书中常有出现,父母没有,可能对迟远帆来说,母亲很重?要,但这和原主?与?母亲有恩怨不冲突。
他只欠原主?人情,不欠迟远帆,自然?一切以原主?的意愿为先,没了解情况之?前,他不敢打包票。
其实为了省事?,他可以不用露面,只需要暗中资助迟远帆就好。
但来都来了,顺手的事?。
“哥哥。”迟远帆唤道,“你会和妈妈见?面吗?”
迟轲反问:“你想吗?”
迟远帆没有犹豫:”妈妈见?到你,会伤心。”
“那我就不见?她。”迟轲拍他脑袋,“你想见?我,我们就悄悄见?面,好不好?”
“那我怎么见?你呢?”迟远帆想不出头溜出来的借口,“我妈妈不会放心我一个人出去太久的。”
迟轲视线飘向门外:“门口那个哥哥知?道吗?你妈妈跟他认识,想见?我的话,找他就好。”
……
“结束了?”
病房门一开,纪谦关掉正在批阅的文件,起?身迎了上去。
“嗯。”迟轲抿唇,“你……什么时候走??”
“我什么时候走?都行。”纪谦口吻爽快得好像不是甩手掌柜一样,完全不记得国?内还有个苦逼代工的冷柏尧。
“那能麻烦你帮我个忙吗?”迟轲呼出口气,下?定决心道,“他下?周四过生日,想去游乐园,你能帮我跟他妈妈约一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