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的时候,还不到十一点。
白希睡的很沉,从车里被抱进卧室都没有要醒来的迹象。
季墨时轻手轻脚地给白希脱鞋,握着纤细的脚踝摸了摸,才去脱白希的衣裳。
他不想把白希弄醒,但今天白希出了门,身上沾着陌生人的气味,尤其是纪华的酸臭味,季墨时不喜欢。
从前白希也是这样,被他抱着清洗,偶尔会醒过来看着他,然后又累得阖上眼乖乖的被伺候,早就习惯了在昏睡的时候接触温水。
可当他放好浴池的水,把白希放进池子里的时候,白希忽然醒了,像个怕水的小猫,手脚乱挥地往他身上挂,表情惊恐到大概是见了鬼一样。
又惊又怕,又哭。
小身子抖的发冷,失神惊恐的瞳孔好半天才聚焦。
季墨时只好半是哄半是威胁地,给白希洗了澡。
顾景明到的时候,白希的状态已经好了很多,大概是浴池和泳池还算有些差别,不过是昏睡着,身体忽然接触到了温水,一时应激被吓到,他给白希测了体温,没什么大问题。
季墨时在一旁看着,没问顾景明原因,只是说,“这种状态会持续多久?”
“那你锁了他多久?”顾景明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然后被季墨时冷冷地喊了一声,“出去说。”
两个人走在长廊里,季墨时点燃了香烟,靠着窗台吐出淡淡的霾,简单明了地叙述出当晚在泳池,他是如何教育白希的。
顾景明听完,心里抖了个哆嗦。
季墨时早就知道这样对待白希,白希以后会对什么泳池,大海,产生畏惧抗拒,甚至是应激反应,却还是这么做了,所以询问他的时候,只问了会持续多久,半个字也没问他,白希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他不敢说季墨时对白希的爱意是扭曲的,但至少,不算正常。
“你把他锁在水里,封闭视觉,还叫程助理扮鬼拽他,白希本来就不会水,你差点儿溺死他,怎么能在他睡着的时候,把人往那么大个的浴池里面放?你想吓死他啊!”
季墨时盯着指尖忽暗忽明的火星,抖落了烟灰。
“他想离开我。”
清贵的嗓格外的冷,却是落寞到一副受了莫大委屈的神情,顾景明不屑地憋了他一眼,“那咋啦!那你也不能这么干啊,你干脆点把他锁起来,以前又不是没锁过,干嘛搞这种阴间套路?”
所有的路数季墨时都试过了,打也不舍得往死里打,关又不舍得往笼子里关。
对于逃跑,白希的念头一直是活的,他想让白希从“想逃跑”变成“不敢逃跑”,就不能留情。
人类最深层的记忆是恐惧,只有这份恐惧压着白希,白希一步都不敢离开他。
但人类的欲望,也是遇风就会疯长的草。
季墨时想要的远远不止仅此而已。
他保持着缄默,不给解释,像一头凶猛的野兽,收敛着本性,让人不寒而栗。
顾景明在心里草了一声。
他的心理学是选修,又不专通,当场拿出手机开始搜某音,结果之前搜索的词条显示在下面,他做贼一样点击了删除,在翻看了几条视频后,老实回答,“应激这种东西没个准。”
顾景明承认他有亿点点双标。
比方季墨时出轨了,他会觉得季墨时牛逼,但白希出轨了,他绝对会挑杆质量上乘的高尔夫球杆揍白希一顿。
所以不管是季墨时关着白希,打白希,还是用上阴间手段逼白希,顾景明在这件事上,良心确实叫狗啃了一块,心疼白希的遭遇归心疼,但从头到尾都保持着一个中立的态度。
他更多在意的,还是今天季墨时遇见纪华的事。
“白希的事都好说,改天我找精神科的医生开点药送来。”
他关了手机,也摸了支香烟,边打火边问,“我听程助理说,你今天碰见纪华了。老爷子知道他回来了吗?你要是不好动手,我替你办了他,别跟我客气。”
季墨时的声调中带了几分坚决,“不用。”
“哇,不是吧?你不会真的打算让程助理找人拦电梯和楼梯解决吧?搞这种奇奇怪怪的商战真的很低龄啊!”
顾景明呛了一口烟,嫌弃地摇头,又听到季墨时在说,“不用开药。”
顾景明:“……”
“纪华配不上多高明的计策,这样就足够了。”
季墨时换上了副兴味盎然的神情看过去,语调温和,“要不要我给程助理放几天假?”
顾景明的思维一下子就被带偏了,“哟,太阳打西边出来了,给程助理放假,谁来监视白希?不怕他又跑了?”
他懒懒靠着窗台,耳畔是季墨时胜券在握,沉稳又清隽的嗓,“他不敢。”
是再也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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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希醒的时候,季墨时已经去了公司,床的另一侧摸起来冷冷的,男人似乎很早就出发了。
他对昨晚的事还心有余悸,洗漱的时候眼睛都没敢往浴池的方向瞟,从卫生间出来后又滚到了床上打窝。
柔软的枕芯陷了下去,初秋,窗外风和日丽,海浪声交叠着原本应该带给人舒畅的愉悦,但白希总是心慌。
溺水的恐惧感深深缠绕着每一根神经,海浪声非但不能使他脱敏,还完全加重了他对海水的恐惧,导致季墨时不在他身边的时候,这种若有若无的浪花声在脑海里显得更加空灵了。
不知多久,一声简短的铃音把沉浸在惊惧中的白希拖回了现实。
白希愣了一下,往枕边亮起的屏幕上看。
就在昨天,他拥有了一台手机,好久没有使用手机,一时没反应过来这是消息提示音。
他的绿泡泡里,有且只有一位联系人,况且昵称就是规规矩矩的季墨时三个大字,白希很难不知道这是谁。
“起床,用过早餐再休息。”
不知道为什么,男人的声线比往常温和许多,不那么冷冽清润,也许是经过电子设备输送来的原因,听起来还有一点点的宠溺。
白希对着语音沉默了有三秒钟,茫然地看向角落里的监控,他立刻从床上跳起来开始换衣裳。
以前季墨时不在家,他习惯了被程威转达各种指令,来自于季墨时的压迫力无形之中被削减了一些。
但现在,白希都能在脑海里描绘出季墨时那张俊美又严厉的脸来。
好像再不起床,就会被无情的抓到怀里打屁股,打着打着,就不用起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