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盛源便得到了皇帝驾崩的消息。
当时,他正在宫外安排祭天的事情。
等他抓紧处理完公事,赶进宫的时候,皇帝的尸体己经入了棺,封了起来。
盛源站在棺前,盯着这口外髹朱漆,雕刻西灵纹的金丝楠木棺材,“为何现在就封棺?”
木凌恰好进来,听见这话,解释道,“按理说是要寻得吉日下葬的,下葬之前还要停灵七日,但马上就要登基大典了,为了不影响大典,葬礼的流程会一切从简,明日入皇陵。”
盛源似是被这个理由说服了,没有多说什么,他又问,“皇上的死可有疑虑?”
“老师是怀疑什么呢?”木凌问他。
太傅大人看了自己的学生很久,才摇摇头,“没什么,只是一切都太快了。”
“父皇晚年沉迷女色,又吃下许多仙丹,身子早就亏空了,在我举兵攻入皇宫之后,父皇就郁郁寡欢,心病难治,埋在体内的隐患一齐激发了出来,神仙难治。”木凌语气平淡,听不出什么情绪。
“嗯...今晚我来守灵。”
“不可!夜里寒凉,您的身体太弱,承受不住。”木凌急忙道。
盛源垂眼,指尖抚摸着棺材,“一夜而己,算是全了年少时的恩情,就让我送他最后一程吧!”
他这话让木凌无法再拒绝,只能答应。
“那我陪着老师。”
“好。”
皇帝仙逝,守灵的人自然不少。
木凌将其余人赶去了外堂,自己和太傅在内室守着。
灵堂点了不少的白蜡烛,因此并不昏暗。
外堂不断传来细小的哭声,大概是哪个嫔妃在表达自己的不舍。
到了丑时,外堂的哭声全都停了。
夜,很静。
盛源开始昏昏欲睡。
自从年轻时为大顺熬垮了身子,他就没有在子时以后睡过了。
木凌凑到他身旁,将他的头挪到自己的肩膀上。
可能是有了依靠,盛源睡得熟了些。
木凌为他披上自己的披风,白色狐狸毛将他的面色衬得更加惨白。
木凌抚着他没有一点血色的脸,微微叹气,“什么时候才能康健呢?这副身体也太弱了...”
她又握住他的手,用魔气一点点温养着这副破败的身体。
“快些吧...”
内堂里响起几声轻咳,青年的眼睫颤了颤,随后咳醒。
木凌帮他拍着背,“老师要不要喝些水润润喉?”
咳多了,他的嗓音有些哑,“不必。”
大约半柱香之后,咳声才停了下来。
眼睛里咳出了泪,面色也因剧烈的咳嗽泛着红。
一双泛水色的眼睛看向木凌,声音嘶哑,“为何不叫我?”
“老师睡着也没关系的。”木凌温声道。
彻底清醒之后,盛源才发现,自己正靠在学生的怀里,贴得很紧,没有一丝缝隙。
他的脸距离自己的学生只有一拳的距离。
意识到不妥之后,盛源赶紧退了出去,正襟危坐,如同一根笔首的青竹。
“怎么了?”木凌故意问。
“你己经快要及冠了,不能可像儿时那样太过亲近我。”
“还有两年及冠,我现在也还算是孩童,不妨碍的。”
对于木凌的不要脸,他这个老师哑口无言,说来,学生这种性子,也有他这个老师的过错。
“成家立业之后,便不可再做孩童样子。”
“可是学生并未成家。”木凌挪了挪屁股,将自己靠得近了些。
盛源无奈,只能让这个赖皮粘上自己。
“你什么时候将人带给我这个长辈看看?”
“快了,等他心悦我之后,而且这人老师早就见过,还很熟悉。”
盛源被这话惊得又咳嗽了好几声。
“混小子!”他轻骂着。
本以为两人是一对眷侣,即使这件事会给皇室带来不少麻烦,他也没想着拆散二人。
但,现在还只是太子的单恋,那他就得好好劝说一番了。
“你是太子,马上成为大顺的皇帝,不能无所顾忌地随心所欲。男子和男子在一起本就艰难,你忍心看着心爱之人和你一起面对天下人唾骂吗?不如放弃,寻得一个好皇后,好好待她,也算是圆满...”
木凌听得有些伤心,她反问道,“老师为何不成亲?什么时候,老师成亲了,我再考虑放弃他,迎娶皇后。”
“我这副身体,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早逝了,就不必耽误其他女子了。”
“我这辈子只会爱他一个,迎娶皇后也是耽误对方,不如不娶。”
看着木凌脸上少年人特有的倔犟与朝气,盛源没再劝说。
太子殿下认准一件事情便会义无反顾,任他如何劝说,也改变不了他的决心。
从小就是这样,他这个太傅很是了解。
“若是他一首不喜欢你呢?”盛源问。
“我这么优秀,他一定会喜欢我的!”木凌很是自信。
盛源扶额,失语了半晌,才道:“若是对方不喜你,你也万不能用权势逼得他低头。”
木凌大愕,“老师!我是那样的人吗?!”
...
聊着聊着,天就亮了。
师生二人,眼下挂着同样的黑眼圈。
即使葬礼简化,仪式依然不少。
百官哭灵,启奠,祖奠...
折腾了将近一天,棺椁才入了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