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慕家。
不是我的家。
慕南瑾矜持地坐在沙发上，上下打量我的样子。
“三个月不见，倒是憔悴消瘦了不少？”
他的语气里没有同情，却充满了嘲讽与奚落。
“你不是出身低贱，很能吃苦么？”
“怎么？当了几天慕家少奶奶，就开始挑食了？”
“你故意在培训班不好好吃饭，把自己弄瘦，是和我卖惨么？”
我摇摇头，不想和他说话。
而在之前，每次他和我说话时，我都会像是中奖一样叽叽喳喳的。
他觉得烦。
我的沉默让他喜悦。
“名媛培训班真是个好地方，你果然学会了懂事。”
“比之前乖巧多了。”
他站起来。
“周末是商会就职典礼，好好准备，不要让我失望。”
9
距离周末还有三天，我回到了乡下去看婆婆。
婆婆的岁数已经很大了，但具体多大她自己都不知道。
她一直是一个人，直到25年前在河边的襁褓里捡到了我。
依靠捡废品养大了我。
我是一个普通的女人，没什么宏大的理想。
“让婆婆过上好日子”是排在第一位的。
嫁给慕南瑾后，虽然感情上一贫如洗，但在物质上他并没有亏待我。
我有钱了，想把婆婆接到城里，她说住不惯，依旧住在村里。
我给她钱，她舍不得花，给我偷偷攒着。
虽然我从没有和她说过婚后真实的生活，强颜欢笑告诉她慕南瑾对我很好。
但婆婆能看出来我在撒谎。
“嘉嘉，想哭就在婆婆面前哭吧，你是个命苦的女人啊！”
再后来，我不需要在婆婆面前强颜欢笑了。
因为婆婆得了老年痴呆。
整天糊糊涂涂的。
本来我是出钱让村里街坊帮着照顾婆婆，但经历了名媛培训班噩梦般的经历后，我的情绪越来越不稳定。
我怕自己早晚要出事。
我必须给婆婆找一个归宿。
所以我把婆婆送到了一家条件最好的养老院，用结婚时公婆给我的聘礼，给婆婆一口气交了20年的托管费。
“嘉嘉，我的孙女婿怎么没来看我啊？”
婆婆问。
我以为她问的是慕南瑾。
除了结婚那次，慕南瑾从没有主动看过婆婆。
“他忙。”
“可前几天刚来看我呢！我孙女婿可帅了！”
婆婆笑得很开心。
后来我才知道，她说的是另外一个人。
10
安顿好婆婆后，我放下了最大的心事。
而周末的商会会长就职典礼也到了。
典礼采取的是自助酒会的形式，没有在酒店，却在一艘豪华游轮上。
全市商界有头有脸的人都来了。
慕南瑾无疑是全场最瞩目的焦点。
不到30岁就成了商界领袖，意气风发、志得意满。
被众人恭维吹捧。
这样的场合孟思乔当然也来了。
她打扮得花枝招展，犹如一只花蝴蝶一样满场飞舞。
巧笑嫣然与众人寒暄交际。
慕南瑾虽然不好一直盯着孟思乔看，但偶尔瞟过去的眼神带着深情与炙热。
看到孟思乔与别的男人谈笑，眼中都是嫉妒与没法实现的占有欲。
我大概能猜测出慕南瑾的心思。
他一定希望在这样荣耀的场合，可以让孟思乔成为他名正言顺的女伴，但做不到。
所以他很遗憾，所以看我的眼神就更加冰冷。
明明我是他的夫人，却与我保持着一米以上的距离。
我虽然也穿着华美的礼服，却与喧闹的场合格格不入。
这是慕南瑾第一次带我出席这样的公开活动。
很多人都不认识我。
“这是慕家少夫人？脸很生啊，是哪家豪门的千金？”
“好嫉妒她！能嫁给慕南瑾是上辈子拯救了银河系啊！”
“嘻嘻，我听说这位少夫人出身寒酸，还是个孤儿呢。”
“啊？那她不配啊！凭什么是她？我差哪了？”
“嘘，小声点！”
“怕什么？你看慕南瑾对她一脸嫌弃？肯定对这个便宜老婆很不满意！”
“没错！你再看慕南瑾看孟思乔的眼神？都拉丝了！我听说慕南瑾和孟思乔才是一对呢！”
这些议论已经不能伤害我了。
我置若罔闻。
但就在此时！
一个喝得醉醺醺的男人一把抓住了我，打着酒嗝哈哈大笑。
“这……这不是富贵人间的红姑娘么？”
“我……我又去找你了几次……你……你怎么不干了……”
“你得干啊！只有你……干……我才……才能干……你……”
我浑身冰冷，认出醉鬼正是那个心理变态的肥猪男。
全场喧闹戛然而止。
各种猎奇、八卦的目光汇聚了过来。
慕南瑾生气了。
“李总，你喝多了！放开我太太！”
哪怕他再不喜欢我，此时也必须维护我。
更要维护他的尊严与体面。
但醉鬼是无所顾忌的。
肥猪男哈哈大笑。
“你……你老婆……”
“哈哈哈！慕总你这么有钱，还让老婆出去卖补贴家用啊？”
“我想起来了……那次我玩她的时候，你……你就在一边呢……”
慕南瑾被激怒了。
“保安！把这个畜生拖出去！”
几个保安上来就要把肥猪男拉走。
他身体壮硕，根本弄不走。
醉鬼也火了。
“不……不承认……你……你老婆胸口上还有我的牙印呢！”
“撕拉！”
肥猪男扯开了我晚礼服的胸口，肌肤上丑陋的痕迹一览无余！
这一刻，我觉得自己的世界毁灭了！
所有的屈辱、折磨、蹂躏都回来了！
我极力控制的抑郁、焦虑、绝望，如同涨潮的洪水把我淹没！
场内在安静之后，更加喧嚣。
“真的？”
“牙印！”
“这位少夫人真的干这个？”
“慕南瑾不会有绿帽癖吧！”
“嘻嘻，刚才我不敢说，其实我早认出来了，因为在富贵人间，我也关顾过她……”
“妈的，为啥不叫我一起？”
“穷人果然贱啊！”
“但这慕家的少夫人也是真漂亮！还接客么？”
各种声音汇聚在一起，慕南瑾是一个极度骄傲自负的人。
他受不了了。
他走过来，恶狠狠给我一个大耳光。
“啪！”
“林嘉！你为什么要自甘堕落！”
这一巴掌打得我身体摇晃了一下。
我却笑出了声。
我被毁灭了。
那就都毁灭吧！
我抬头看着慕南瑾。
“对啊，我就是富贵人间的头牌！我的生意很好！”
“我的裙下之臣如同过江之鲫，你不知道被戴了多少顶绿帽子！”
“你满意了么？”
慕南瑾俊秀的脸上都是狠厉。
他想再打我，却没有动手。
估计是嫌脏吧？
“慕南瑾，我都是被你逼的！”
“被你和你的白月光孟思乔逼上绝路的！”
“你要永远记住这一点！”
说完，我拎着裙摆，从敞开的窗户上一跃而下。
这是游轮。
下面是汪洋大海。
我的身体入海。
终于解脱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