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被手机闹钟震醒的。
凌晨五点十七分，屏幕亮得刺眼。
锁屏壁纸是《神域》加载界面——暗紫色的漩涡里浮着半枚青铜钥匙，那是我上周首播卡BUG刷到的隐藏道具，当时弹幕都在刷“这钥匙怕不是要开策划的脑壳”。
伸手摸过床头的风铃草干花，草茎扎得指尖发疼。
昨天翻日历的时候特意标了红圈，今天十五，月圆夜。
遗忘之森中心石柱的传闻在玩家论坛飘了三个月，要不是风铃草寄来这束花当线索，我还真没往隐藏任务上想。
“游戏脑数据库，启动解析。”我对着空气嘀咕了句，眼镜框微微发热——这是金手指激活的信号。
屏幕上的《神域》图标自动弹开，登录界面的数据流在视网膜上形成透明投影，装备耐久、网络延迟、服务器负载值像弹幕似的刷过眼前。
“遗忘之森地图复杂度87%，异常数据波动0.3Hz。”数据库给出提示，我挑了挑眉。
往常这种野图的复杂度顶多60%，波动值更是趋近于零。
看来风铃草说的“隐藏剧情”，怕是藏着策划都未必知道的东西。
进入游戏时，窗外刚泛起鱼肚白。
我操控角色穿过雾蒙蒙的森林，松针上的露珠在晨光里闪着碎钻似的光——环境细节做得倒是漂亮，要不是知道策划在装备爆率里动了手脚，我差点想夸两句美术组。
中心石柱在晨雾里露出半截，青灰色的石头上刻满歪歪扭扭的符文。
我把风铃草干花拖进道具栏，系统提示音“叮”地响了一声：“检测到特殊道具‘风铃草的记忆’，是否触发隐藏任务【镜界之门】？”
“是。”我点击确认的手顿了顿，数据库突然弹出警告：“目标区域代码加密等级S级，建议同步开启数据伪装模块。”
指尖在键盘上翻飞，伪装模块的绿色进度条刚爬到100%，眼前的画面就像被揉皱的玻璃纸般扭曲起来。
等视线重新清晰，我站在一片由数据流构成的空间里，红蓝两色的代码光带在头顶交织成网，脚下是悬浮的半透明操作台，正中央的全息投影不断重复着“镜界之门”西个篆体字。
“这结构...像嵌套了三层沙盒。”我摸着下巴凑近操作台，数据库在视网膜上展开代码树状图，“第一层是游戏本体，第二层是反外挂系统，第三层...操，这他妈是监控协议？”
指尖刚碰到“核心代码提取”的虚拟按钮，整个界面突然冻结。
红色警报在视网膜上炸开，系统提示音尖锐得像指甲刮黑板：“检测到非法读取行为，是否启动应急断连？剩余响应时间：10、9、8...”
我猛地按下“否”，右手己经抄起放在电脑旁的机械硬盘。
数据伪装模块在后台疯狂跳动，加密算法像走马灯似的切换——这是我花了半个月黑进测试服偷学的军用级加密，没想到第一次用是在自家电脑上。
“5、4、3...”
“滴——”
界面恢复的瞬间，我看着硬盘指示灯疯狂闪烁的红光，后背己经被冷汗浸透。
刚想松口气，IRC频道的提示音炸响。
红衣黑客的ID突然跳出来，消息框里只有一行血红色的字：“那不是游戏机制，是监控协议。他们在拿玩家当小白鼠。”
我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响。
监控协议？
三个月前玩家论坛有人说“充钱越多爆率越低”，上个月林小鹿的账号突然被封说她用外挂——当时我帮她查过登录日志，根本没有第三方程序痕迹。
原来不是策划数值失衡，是有人在偷偷收集数据？
手机在桌面震动，是苏清照的消息：“来公司27层，带你的加密数据。”
我盯着屏幕上的对话框看了三秒，突然笑出声。
昨天她朋友圈的“等风来”，原来不是文艺青年的无病呻吟。
《神域》总部的玻璃门在身后关上时，前台小妹正用看外星人的眼神打量我——毕竟谁会穿着印着“策划吃我30米大砍刀”的T恤来公司。
电梯里的镜面映出我乱糟糟的头发，倒是和27层策划办公室里那个抱着咖啡杯的女人形成鲜明对比。
苏清照的白衬衫第二颗纽扣没系，发梢还沾着点碎发，显然是刚从实验室赶过来。
她面前的电脑屏幕亮着，我扫了眼，正是我刚才在游戏里看到的监控协议代码。
“三年前我写过类似的草案。”她突然开口，声音哑得像砂纸，“当时提议用行为数据优化玩家体验，结果高层把‘优化’改成了‘收割’。”她转动着咖啡杯，杯壁上的水痕在桌面洇出个小圈，“今天凌晨三点，系统日志里突然出现这段代码。我查了IP，指向...”
“指向我的伪装服务器。”我接话，把硬盘往她桌上一放，“但你猜怎么着？我在镜界之门里提取的碎片，和你草案里的‘玩家行为模式分析’接口完全吻合。”
她的睫毛颤了颤，指尖在键盘上敲出一串指令。
硬盘灯开始闪烁，全息投影在两人中间展开，绿色的数据流里浮着“忠诚玩家数据池”几个字。
“他们把月均消费超过五千的玩家标为‘忠诚’。”我调出数据库解析结果，“然后分析这些人的操作习惯、情绪波动，连你上次首播破防骂策划时的打字速度都记下来了。”
苏清照的手指突然攥紧了咖啡杯，骨节泛白。
“所以上周五星耀段位的爆率突然暴跌，不是数值组失误。”她的声音轻得像叹息，“是他们在测试‘当玩家愤怒到临界点时，充值意愿能提升多少’。”
全息投影突然闪了闪，原本只有“忠诚玩家数据池”的目录下，缓缓展开一个全新的文件夹。
我和苏清照同时凑近，看清标题的瞬间，后颈的汗毛根根竖起。
“项目代号：傀儡计划。”
苏清照的鼠标悬在文件夹上，迟迟没有点击。
窗外的阳光透过百叶窗照进来，在她脸上割出明暗相间的纹路。
我看着她指尖微微发抖，突然想起三年前那个被资本终止的项目——当时我作为外包程序员，在会议记录最后写过一句话：“用数据操控玩家的快乐，和用针管打快乐水有什么区别？”
“要看看吗？”我问。
她抬头看我，眼底有什么东西在燃烧。“你猜我敢不敢？”
手指落下的瞬间，整面墙的屏幕同时亮起。
无数条数据流像活物般窜动，我听见苏清照倒吸一口气的声音，而我的视网膜上，数据库正在疯狂闪烁红色警告——这次，我们捅的篓子，怕是比想象中要大得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