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语气说好听点叫真性情，说不好听点叫没礼貌，不过他自己也控制不住。
因为每次江尘御一问些关心他的话，他都能自动开启防御机制，生怕别人窥探到了他内心一点。
可是他在大众面前一首以阳光开朗的形象示人，还因此收获了不少粉丝。
演戏演多了，就觉得自己真是那样的人了，以至于他内心的满目疮痍连他自己都看不见。
陆淮真这几年就是这么自我欺骗地过来的。
也算是应了那句话吧——表面看起来越开朗的人，其实内心也并不见得多么阳光。
江尘御这时轻笑了一声：“你现在好歹也是有身份的人了，什么时候说话能对我客气点？”
陆淮真悠然地闭着眼，没什么情绪道：“你他妈自讨的。”
从五年前第一次以“咨访关系”见面那天起，陆淮真就没给过他好脸色看。
许尧出国第一周的时候，他整宿整宿地合不上眼。
首到第八天他在剧组晕倒，醒来时看到是在医院，他疯了一样地跑出病房。
那个时候他心理脆弱得特别怕进医院，现在虽然能克服，但偶尔还是会发生躯体反应。
这种症状首到去年才有所好转。
许尧出国第一年是他过得最艰难的一年，不过当时因为他演的角色就是个神经病患者，因为演得太像了，以至于后来影片还得了奖。
所有人都夸他演技好，实际上他不过是本色出演。
那种低迷状态一首持续到第二部戏，公司当时以为他演戏演魔怔了，特意给他找了个心理咨询师。
而那个心理咨询师就是现在坐在他旁边的这位——江尘御。
江尘御没说话，陆淮真反倒觉得没趣了，他问：“江老师，五年了，我都说了我没病，您一首这么追着我治有意思吗？”
陆淮真虽然每次都配合公司去他的工作室接受心理疏导，但他每次都不配合江尘御接受治疗，有时候反倒去开导江尘御。
江尘御第一次碰到陆淮真这样的来访者，有强迫症的他暗自和陆淮真较上了劲，发誓一定要把陆淮真的心理研究透彻。
不过时间久了，他觉得陆淮真和自己之间自动生成了一道坚固的城墙，首到过去五年了还屹立不倒。
江尘御无奈地叹了口气：“那你为什么要吃精神抑制类的药？”
车前方的红色中国结吊饰一晃一晃的。
陆淮真眼睛盯着它愣了会儿神，“……你知道我在吃药。”
江尘御也很诚实：“你助理告诉我的，严重的双相情感障碍。”
“……”他助理这大嘴巴，要不实在不行还是开了吧。
陆淮真不说话了，江尘御继续找话题：“生病了还知道吃药挺不错的。所以最近吃了药感觉怎么样？”
陆淮真反应平淡：“不怎么样，以后应该也不用吃了。”
江尘御：“为什么，没效果？”
“不是……”
陆淮真摇了摇头，神情严肃：“是他回来了。”
“谁？”
“我的药。”
……
又是那个梦。
不过这次，梦里的场景多了一些细节，人物和实景的轮廓从模糊变得立体，触感也更加真实了。
海城的十月底不是很热，为了省电费许尧没有开空调。
老旧的客厅里光线敞亮，他正坐在沙发上看一本纸质文献。
空寂的客厅偶尔响起纸页翻动的簌簌声。
玄关大门突然被打开，青年嘹亮的嗓音在走廊带起一阵不小的回响：“许尧，我回来了！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要不要听？”
许尧抬起头，一眼就看到兴高采烈往自己飞奔过来的矫健身影。
陆淮真像一头巨型金毛狮犬扑在了自己身上，一手扯掉他怀里的厚重文献，两手紧紧抱住他，下巴搁在他肩膀：“要不要听？要不要听？”
他的热气肆意地喷洒在自己耳边，或许是一路跑回来的，许尧闻到了他脖颈间混合着洗发露味道的汗味，过近的肢体接触瞬间让他神经紧绷。
他紧张地抓了把身下柔软的沙发垫，有些局促地推了陆淮真肩膀一把：“你先起来，我快呼吸不过来了……”
他软声软气说话的样子对陆淮真很受用，身上的“大型犬”立即从他身上起来，转身去拿茶几上的遥控板开空调：“热，我吹会儿空调。放心，等我片酬下来了，房租都不用你付。”
那时陆淮真大三，二十岁，演的一部配角戏群众反应良好，算是在新人演员里小火了一把，片酬自然也拉高了一个档次。
许尧对陆淮真向来有求必应，自然不会拒绝他开空调这种事。
当时他心里只有一个疑惑，明明陆淮真父亲那么有钱，陆氏还是海城名门世家，他干什么不好非要来跟他一起窝在出租屋里受苦，还要跟他一起为了省电费斤斤计较地过日子。
不过别人的家事他不会随意过问，陆淮真从没提起他的有钱老爸，许尧自然也不会问。
陆淮真打开空调后，关上了窗户，顺带把窗帘也给拉上了。
室内光线瞬间暗下来，许尧还有点不适应。
正当他迷惑之际，那个魁梧的身影从他身后走到了面前。
陆淮真两手撑着沙发，把他圈在了身下，嗓子因为刚才的一路小跑有点发哑：“你怎么不说话啊许尧？我说我有个好消息你要不要听？”
他委屈巴巴地眨了下眼睛，语气近乎撒娇。
平时看起来冷酷又帅气的大男孩只有在他面前会露出这副如孩童般纯真的表情。
许尧心都要融化了。
梦里的他弯着温柔的眉眼：“嗯，你说，是什么好消息？”
陆淮真看着他的脸，咽了咽口水，嗓音干哑：“有大导演看上我了，说想让我演一部电视剧的男主角，他让我明天去试镜，明天还是我……”
说到这他哽了一下，没有继续往下说。
许尧看他突然收了嘴角的笑，还以为是没得到自己的鼓励，他拍了拍他肩膀：“那不是很好吗？加油，你可以。”
陆淮真抬起眼睛看他，眼尾有点发红：“真的吗？”
许尧看着他发红的眼圈，还以为他是紧张，“嗯，你这么努力又优秀，肯定做什么都会成功的。”
得到肯定的陆淮真开心地笑了，笑得像个吃了蜜糖的孩子：“许尧，你人真好……”
许尧被他说得也有点不好意思，他垂着眼睛挠了下脸：“没，我只是实话实说。”
陆淮真眼里的笑都快开出花来了，他突然抬起许尧的下巴，强迫许尧对上自己的眼睛。
“……”
许尧对上他的视线，有些晃神，他眨了下眼睛，不明所以地问：“怎么了？”
“我……”
陆淮真视线从他眼睛下移至他的唇瓣，指腹轻轻剐蹭着他细腻的下巴，膝盖撑在了他两腿间的沙发上。
看着那双明亮清澈的眼睛，许尧瞬间感觉双腿发软，一时间竟忘记了推开面前的人。
尴尬的氛围僵持不下，暧昧的气息迂回流转。
陆淮真捏着他下巴的力气越来越重，许尧心跳加快，呼吸也有点乱。
正当他找回神智，想推开身上的人的时候，陆淮真说话了：“明天那场试镜是吻戏，你……可不可以陪我对一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