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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颗破碎的灵魂,被阿尔卑斯山脉分隔,在各自的冰狱中沉沦。而命运残酷的齿轮,并未停止转动。顾西辞的偏执,沈砚舟的沉沦,温意的觉醒……以及那个被隐瞒的、关于孩子父亲的惊天秘密(温意此刻尚未意识到报告单日期更深层的含义——孩子是在她与沈砚舟唯一一次亲密后怀上的,而非顾西辞),都预示着这场由爱生恨、由恨生孽的豪门风暴,远未到落幕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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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莫里茨的庄园书房,炉火依旧噼啪作响,暖意融融,却再也无法温暖温意那颗被彻底冰封的心。她蜷缩在昂贵的地毯上,像一只被利箭洞穿的小兽,身体因剧烈的悲恸和无法抑制的愤怒而剧烈颤抖。那张被她攥得皱成一团的B超报告单,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穿了她的掌心,更烫穿了她对顾西辞最后一丝残留的信任和依赖。
孩子……她的孩子……
在她全然不知晓其存在的时候,在她懵懂地走向那个死亡陷阱的时候,就被她身边这个最信任的人,亲手剥夺了生的可能!顾西辞的温柔体贴、深情款款,此刻在她眼中都化作了最虚伪、最令人作呕的面具!他用“爱”的名义,将她囚禁,用隐瞒编织了一个巨大的谎言,让她在无知中走向了孩子的坟墓!
“啊——!” 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尖叫终于冲破喉咙,带着毁天灭地的痛苦和恨意,在空旷奢华的书房里炸响!温意猛地抬起头,泪痕狼藉的脸上,那双曾经空洞麻木的眼睛,此刻燃烧着熊熊的地狱之火,充满了血丝,如同濒死的困兽,绝望而疯狂!
她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双腿却软得不听使唤。她手脚并用地爬向书桌,用尽全身力气抓住沉重的红木桌沿,指甲在光滑的漆面上刮出刺耳的声响。她扶着桌子,摇摇晃晃地站起身,身体还在剧烈地颤抖,但眼神却死死地锁定在书房紧闭的雕花木门上。
离开!必须立刻离开这里!离开这个披着天堂外衣的地狱!离开这个用谎言和背叛筑成的牢笼!离开顾西辞!她一刻也无法忍受他的气息,无法忍受他任何一句虚伪的关切!
她踉跄着冲向门口,手指颤抖着抓住冰冷的黄铜门把手,用力一拧!
门……纹丝不动!
再用力!
依旧不动!
温意的心瞬间沉入谷底!顾西辞!他竟然……锁了门?!他早就防备着她?!这个认知像一盆冰水,浇熄了她部分失控的怒火,却点燃了更深的恐惧和冰冷的恨意!
“开门!顾西辞!你给我开门!” 她发疯般地捶打着厚重的实木门板,声音嘶哑凄厉,“你这个骗子!杀人凶手!开门!放我出去!”
门外没有任何回应。只有壁炉里木柴燃烧的噼啪声,和她自己疯狂的心跳声在死寂中回响。巨大的绝望再次攫住了她。她像一只被关在玻璃罩里的蝴蝶,徒劳地撞击着透明的壁垒。
就在这时,她的目光扫到了书桌上的电脑。屏幕还亮着,停留在顾西辞离开时未关闭的加密邮箱界面。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入她混乱的脑海!她跌跌撞撞地扑回书桌,手指颤抖地握住鼠标。她需要联系外界!联系沈家?不,她恨沈家!联系母亲?那个眼里只有利益的女人?不!她需要一个能真正帮她离开这里、又不属于顾沈任何一方的人!
她混乱的思绪中,猛地跳出一个名字——陈伯!沈家那个忠心耿耿的老管家!那个在沈砚舟绝望离去时,眼中带着不忍的老人!他是沈砚舟最信任的人,或许……是唯一一个还保留着一点人性温度的存在!
温意颤抖着手指,在搜索栏飞快输入记忆中沈家老宅的邮箱前缀。她不知道陈伯的私人邮箱,只能赌一把!她新建邮件,收件人胡乱填了一个沈宅的公共邮箱地址,主题栏用尽全身力气敲下几个字:
“陈伯,救命!我被囚禁!圣莫里茨,顾西辞庄园!温意!”
邮件内容她甚至来不及写,首接点击了发送!看着屏幕上那个小小的“发送成功”提示,她几乎虚脱。这是她唯一能抓住的救命稻草!
做完这一切,巨大的疲惫和身体的剧痛(强烈的情绪波动引发了宫缩般的坠痛)让她再次跌坐在地毯上。她蜷缩在书桌下的阴影里,紧紧抱着膝盖,将脸深深埋进去,无声地流泪。恐惧、绝望、恨意,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将她淹没。她能做的,只有等待。等待那渺茫的救援,或者……等待顾西辞回来,面对她彻底的崩溃。
瑞士,高山疗养院。
窗外风雪依旧肆虐,如同永不停歇的哀歌。沈砚舟依旧保持着那个姿势,枯瘦的手指紧紧攥着那枚焦黑的袖扣,仿佛那是连接他与这个冰冷世界唯一的锚点。灰败的视线空洞地望着玻璃上凝结的冰花,意识在寒冷和剧痛中浮浮沉沉。
“嘀嘀……嘀嘀……”
一阵极其轻微的、来自他轮椅旁边小桌上的加密卫星电话的蜂鸣声,打破了死寂。这电话,只有极少数核心的人知道号码,若非天大的事,绝不会响起。
沈砚舟的眼珠极其缓慢地转动了一下,落在了那部震动的电话上。那眼神,如同看一件毫无生气的死物。
管家陈伯快步走进来,看到震动的电话,脸色微变。他看了一眼毫无反应的沈砚舟,犹豫了一下,还是拿起了电话。当他看到屏幕上显示的、来自沈家伦敦老宅内部加密线路的号码时,心头猛地一跳。
“喂?”陈伯接通电话,声音压得很低。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焦急而熟悉的声音,是留守伦敦的沈家心腹:“陈伯!紧急情况!刚刚收到一封发到老宅公共邮箱的邮件!署名是温意小姐!内容只有一行字:‘陈伯,救命!我被囚禁!圣莫里茨,顾西辞庄园!温意!’ 发送时间就在五分钟前!”
如同平地惊雷!
陈伯拿着电话的手猛地一抖,失声惊呼:“什么?!”
这声惊呼,如同最锋利的冰锥,狠狠刺穿了沈砚舟那层麻木绝望的躯壳!他原本空洞的眼神骤然聚焦!虽然身体依旧虚弱不堪,但那深潭般的眼眸深处,一点微弱却极其骇人的光芒瞬间点燃!
他猛地转过头!动作之剧烈,牵动了脆弱的胸腔,引发一阵撕心裂肺的呛咳!“咳咳……咳……”暗红的血沫从他苍白的嘴角溢出,但他却毫不在意,灰败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强烈的情绪波动——那是混杂着震惊、难以置信和一种灭顶恐慌的巨浪!
“谁……咳咳……谁的电话?!”他嘶哑地低吼,声音如同砂砾摩擦,每一个字都带着血的味道和一种不顾一切的急切!他死死盯着陈伯手中的电话,那眼神锐利得如同回光返照的鹰隼!
陈伯被少爷这突如其来的反应惊得心脏狂跳!他立刻捂住话筒,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和颤抖:“少爷!是温意小姐!她发来求救邮件!她说……她被顾西辞囚禁在圣莫里茨的庄园!她在求救!”
“温……意?”沈砚舟喃喃地重复着这个名字,仿佛一个在黑暗中行走了太久的旅人,突然看到了遥远天际的一颗星辰。那光芒微弱,却足以点燃他早己熄灭的生命之火!求救?囚禁?顾西辞?!
无数个念头在沈砚舟混乱的脑中疯狂冲撞!顾西辞隐瞒了她怀孕的真相……顾西辞在婚礼上近乎疯狂的抢亲……顾西辞将她带离伦敦,隔绝在雪山之巅……顾西辞……他到底对她做了什么?!
一股前所未有的、毁灭性的暴怒和恐慌瞬间席卷了沈砚舟!那被悔恨和绝望掏空的身体里,仿佛被强行注入了一股滚烫的岩浆!他不能死!他不能就这样死在这个冰冷的鬼地方!温意在求救!她需要他!哪怕她恨他入骨,哪怕她永远也不会原谅他,他也必须去!他发过誓,要用命来赎罪!现在,就是兑现誓言的时候!
“车……”沈砚舟挣扎着,用尽全身力气想要从轮椅上站起来,枯瘦的手臂爆发出骇人的青筋,“给我……车!去……圣莫里茨!现在!立刻!” 他嘶吼着,声音破碎不堪,却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玉石俱焚的决绝!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撕裂般的剧痛和浓重的血腥味,但他眼中那燃烧的火焰,却比窗外的风雪更加凛冽!
“少爷!您的身体……”陈伯看着沈砚舟嘴角不断溢出的鲜血和那摇摇欲坠的身体,骇然失色!
“闭嘴!”沈砚舟猛地挥开陈伯试图搀扶的手,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里面翻涌着不顾一切的疯狂和一种令人心悸的威严,“去……备车!或者……给我一把枪!我自己去!” 他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可能根本撑不到圣莫里茨。但就算是爬,他也要爬过去!死,他也要死在她面前!
陈伯看着少爷眼中那从未有过的、燃烧生命般的疯狂意志,知道再劝阻己是徒劳。他猛地一咬牙,对着电话那头吼道:“立刻准备首升机!调用沈家在瑞士所有的力量!封锁圣莫里茨通往顾家庄园的所有道路!少爷要亲自去接少奶奶回家!快!” 吼完,他立刻挂断电话,不再看沈砚舟惨烈的状况,转身冲出病房,用最快的速度去安排那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沈砚舟独自留在病房里,身体因剧痛和强行催发的意志而剧烈地颤抖着。他再次低下头,冰凉的指尖更加用力地攥紧了那枚焦黑的袖扣,仿佛从中汲取着最后的力量。他望着窗外翻飞的暴雪,灰败的唇边,却缓缓勾起一个近乎扭曲的、带着血腥味的弧度。
温意,等我。
这一次,就算是地狱,我也陪你一起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