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暗青色的光芒，微弱得仿佛风中残烛，随时都会熄灭。
“哈，我就说嘛！”人群中，立刻有人嗤笑出声，“这光芒，比刚才那个周通的伪灵根还要不如！”
“可不是，这颜色倒是纯粹，可惜啊，太暗了，怕是连三品都不到的废木灵根吧？”
“我看，这就是标准的伪灵根！赶紧轰下去，别浪费大家时间了！”
讥讽声此起彼伏，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刺耳。就连高台上的几位使者，也纷纷皱起了眉头，其中一位年轻些的，己然露出了不耐烦的神色，似乎随时准备开口宣判。
林逐风站在碑前，身形依旧挺拔，但袖中的拳头却捏得更紧，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带来一丝尖锐的痛感，让他保持着最后的清醒。
他能感觉到，那些目光如同无数根针，扎在他的身上，火辣辣的疼。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那问道碑上原本趋于沉寂的古老灵纹，竟如同被注入了某种神秘力量，猛地一颤！紧接着，那些本是顺着特定轨迹流淌的灵纹，竟然开始了诡异的……逆流！
“嗯？”高台为首那名一首闭目养神的老者，霍然睁开双眼，眸中精光一闪即逝。
嗡——
一声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低沉，却仿佛能撼动神魂的嗡鸣声，自碑身深处传来。
原本那道暗淡的青光周围，竟又艰难地挤出了两道同样微弱的光芒——一道是代表土系的浑浊黄色，另一道，则是代表水系的浅淡蓝色。
三道光芒，如同三颗蒙尘的星辰，黯淡无光，彼此间还隐隐有些排斥，显得极不协调。
“三灵根？”
“这……这光芒也太弱了吧？恐怕连一品亲和度都勉强！”
“果然是废柴，三灵根，品阶还如此之低，比单系伪灵根好不到哪里去！”
台下的议论声再次响起，只是这次，嘲讽中夹杂了一丝错愕。
高台之上，那名最先开口的不耐烦使者正要宣判“不合格”，却被为首的老者抬手制止了。
老者目光深邃，紧紧盯着林逐风，又扫了一眼问道碑上那三道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微光，沉吟道：“灵根驳杂，亲和度确是极低……寻常人若是此等资质，引气入体都难如登天。”
他话锋一转，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但怪就怪在，此子气脉之充盈，远超寻常炼气三层；灵海之稳固，也颇有根基。如此低的灵根亲和度，却能有这般修为，当真是……根骨扎实，毅力可嘉。”
这话一出，不仅是台下众人，连旁边几位使者都露出了惊讶的神色。他们只关注了灵根品阶，却忽略了林逐风本身的修为状态。
老者略一沉吟，最终道：“罢了，宗门广纳贤才，亦看心性毅力。林逐风，三灵根，木、土、水，品阶……暂定为二品。虽不入流，但念你修行不易，根基尚可，便收你为外门记名弟子吧。”
一枚最普通的，没有任何纹饰的灰白色木牌，轻飘飘地飞向林逐风。
“记名弟子？”
“哈哈哈，还以为能有什么反转，结果就是个记名弟子！这跟杂役有什么区别？”
“二品？我看是使者可怜他，硬给提了一品吧！”
林逐风接过那枚轻飘飘的木牌。
记名弟子，青阳宗地位最低的存在，甚至连正式的外门弟子都不如，随时可能被清退。
这与其说是收禄，不如说是一种施舍。
羞辱感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翻涌的屈辱与不甘，对着高台的方向微微一揖，声音沙哑却坚定：“弟子林逐风，谢宗门收录之恩。”
他没有多言，默默退到了一旁，站在了所有新晋弟子的最后方，仿佛与这片喧嚣格格不入。
很快，所有少年都己测试完毕。
那些成功拿到令牌的少年少女们，此刻都松了一口气，脸上洋溢着兴奋与憧憬。世家子弟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开始热络地交流起来。
“王兄，你那七品火土双灵根当真不凡，日后修行《焚山诀》和《厚土功》定然事半功倍啊！”
“哪里哪里，陈兄的八品火灵根才是真正的天纵奇才！对了，不知陈兄家族可曾传授‘筑气入门诀’？小弟我家中长辈只提过‘灵识引导术’的一些皮毛，正想请教一二。”
“哈哈，好说好说，这‘筑气入门诀’讲究气沉丹田，意守玄关……”
听着周围那些世家子弟口中不断冒出的“丹田”、“气旋”、“灵海”、“引导术”等等名词，林逐风站在角落，面色平静，心中却像是被一块巨石压住，沉甸甸的。
这些……他统统都觉得陌生！
一股深深的无力感涌上心头。
林逐风自幼在深林中独自求生，陪伴他的只有无尽的孤寂与危险。
为了几块下品灵石，他要冒着生命危险去采摘悬崖峭壁上的药草；为了残缺不全的几页所谓“功法”，他要给黑心的坊市管事做牛做马。
至于修行……那更是他自己瞎琢磨出来的。哪里有什么“气旋”、“丹田”、“灵海”这些玄奥的术语？他每晚的修炼，不过是学着山间老猿的样子，盘膝而坐，感受着自己心脏的跳动，然后尝试着“依照心跳的节律，一呼一吸地吞吐天地间那些微弱的光点”，他称之为“纳灵”。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才勉强有了今日的修为。
原来，真正的修行，竟是如此的复杂与精深。他以往所为，不过是井底之蛙，坐井观天罢了。
就在此时，高台之上，那为首的老者清了清嗓子，朗声道：“诸位，今日天澜道试，至此结束。凡通过考核，获得宗门令牌者，无论品阶高低，从此刻起，便是我青阳宗的弟子。”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下方一张张年轻而又带着期盼的脸庞，声音变得郑重起来：“入我青阳门，当守我青阳规。宗门将为尔等提供庇护，助尔等踏上仙途。他日尔等若有所成就，亦当铭记宗门培育之恩，庇护青阳宗，光耀我宗门楣！”
“弟子明白！”众多少年齐声应道，声音中充满了对未来的向往。
老者满意地点了点头，正要宣布下一步事宜。
突然——
“哟！好一番感人肺腑的陈词啊！”
一个略带戏谑，却又清晰无比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在道场上空响起。这声音不大，却仿佛带着某种奇特的穿透力，压过了场内所有的嘈杂，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众人大惊，纷纷抬头望去。
只见广场边缘，小洞天结界的入口处，不知何时，竟出现了一道身影。
那人一身不合时宜的华贵锦袍，松松垮垮地罩在身上，腰间斜插着一柄看似普通的青竹扇，脸上带着玩世不恭的笑容，正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场内的一切。
他明明就站在那里，却给人一种飘忽不定，仿佛随时会融入空气中的诡异感觉。
高台上的青阳宗使者们脸色齐齐一变，那为首的老者更是瞳孔骤缩，厉声喝道：“何方高人，擅闯我青阳宗道试之地？！”
那锦袍人却毫不在意，反而将目光投向了刚刚获得令牌的新晋弟子们，嘴角咧开一个大大的笑容，露出一口白牙，用一种像是逛菜市场挑白菜的语气，懒洋洋地开口道：
“青阳宗收徒啊？正好，我也想收个徒弟玩玩。不知……能不能让给我一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