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剑拔弩张,战斗即将升级的瞬间——
“够了。”
一个清冷、空灵,却又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的女声,如同山涧清泉,清晰地响彻在喧嚣的碧潭上空。
声音响起的刹那,那两条凶戾狂暴的蛟龙如同被施了定身法,庞大的身躯猛地僵住!碧鳞毒蛟眼中的嗜血光芒迅速褪去,变得温顺而敬畏,缓缓沉入水中,只露出巨大的头颅。赤炎骨蛟身上的灼热红光也瞬间收敛,骨刺黯淡下去,低低地呜咽一声,也沉入潭中,如同做错了事的孩子。
水波平息,毒雾消散,火焰无踪。碧潭恢复了之前的宁静,仿佛刚才的惊天大战只是一场幻影。
一道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潭心那株阴阳并蒂莲旁的一块光滑青石上。
那是一名女子。
她身着一袭样式古朴、以深青与玄黑两色为主的巫祭长裙,裙摆上绣着繁复神秘的银色符文,随着她的动作流淌着淡淡的光辉。她的身姿高挑而曼妙,肌肤胜雪,在黑白莲气的映衬下,仿佛笼罩着一层朦胧的光晕。她的容颜极美,却并非那种娇媚艳丽,而是一种清冷孤高、不食人间烟火的空灵之美,如同山巅的冰雪,幽谷的寒潭。一头乌黑如瀑的长发并未束起,随意地披散在身后,发间点缀着几朵散发着微光的奇异小花和几枚小巧的骨饰。最引人注目的是她那双眼睛,瞳孔是极其深邃的墨绿色,如同最古老森林的深处,平静无波,仿佛看透了世间沧桑,蕴含着无尽的智慧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她就那样静静地站在那里,仿佛与脚下的青石、身后的并蒂莲、乃至整个迷魂谷都融为一体,成为了这片天地自然意志的化身。
楚幽三人所在的“地脉堡垒”无声消散。公孙平看着青石上的女子,脸上露出果然如此又带着点牙疼的表情。林影则完全看呆了,她想象中的“巫祭婆婆”应该是鸡皮鹤发、拄着拐杖、浑身挂满毒虫的老妪,眼前这位…简首是月宫仙子下凡尘!
楚幽银眸平静地看着那女子,微微颔首致意:“巫祭前辈。”
青石上的女子目光扫过三人,在楚幽身上略作停留,墨绿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恢复古井无波。她的声音清冷依旧:“擅闯迷魂谷,惊扰碧潭清修,更欲染指吾之并蒂莲…公孙酒鬼,几百年不见,你还是这般不知礼数。还有你…”她的目光转向楚幽,“身负仙道气息,却非此界之人…有趣。”
公孙平挠了挠油腻的头发,嘿嘿干笑两声:“嘿嘿,老巫…咳,巫祭仙子,别来无恙啊?这不是有急事嘛!再说,我们这不也没伤着你的宝贝疙瘩嘛!” 他指了指潭中只露出脑袋的两条蛟龙。
巫祭女子并未理会公孙平的嬉皮笑脸,目光再次落在楚幽身上:“你身上,有轮回的气息,还有…一丝太阴玄脉的印记。是为救人而来?所求者,莲子?”
“是。”楚幽回答简洁,“需阳莲子一枚,救一本源枯竭、神魂重创之人。”
“阳莲子…”巫祭女子墨绿色的眼眸看向潭心那朵圣洁的白莲,又转向楚幽,“此莲阴阳并济,乃天地造化所钟。阳莲子蕴含至纯生机,确有重塑本源、滋养神魂之效。但…”她话锋一转,语气平淡却带着无形的压力,“莲子有限,因果甚重。吾观你气运,纠缠甚深,所求者恐非一人之生机。”
楚幽沉默。枯骨道人的因果,他自然明白。
就在这时,公孙平凑到楚幽身边,用自以为很小声(但在场之人其实都能听清)的音量吐槽道:“喂,小子,看清楚没?这就是传说中的‘巫祭婆婆’!惊不惊喜?意不意外?当年老子第一次见她,也以为是个老太婆,结果…啧啧,比画里的仙子还好看!你说她为啥要叫‘婆婆’?这不是误导纯情少男嘛!肯定是为了显得辈分高,好吓唬人!”
青石上的巫祭女子闻言,墨绿色的眼眸淡淡地瞥了公孙平一眼。那眼神平静无波,却让公孙平感觉脖子后面一凉,下意识地缩了缩脑袋,灌了一大口酒压惊。
楚幽嘴角几不可查地抽搐了一下,无视了师傅的吐槽,对巫祭女子道:“前辈如何称呼,是前辈的自由。晚辈此来,只为求药。前辈有何条件,但请明言。”
巫祭女子似乎并未因公孙平的话动怒,只是将目光从公孙平身上移开,重新看向楚幽,清冷的声音在潭面上回荡:“阴阳并蒂莲,乃吾族圣物,亦是吾道之基。莲子可予,但需应吾三愿。”
“三愿?”公孙平插嘴,“老…仙子,你这可比当年找我要的百草酿贵多了!”
巫祭女子不理他,继续对楚幽道:“其一,吾欲得‘千虫醉’一坛。此酒以千种南疆奇虫精魄为主材,辅以百种毒花异草,埋于‘万毒窟’深处地脉交汇之地,需窖藏三千年方成。吾早年曾酿一坛,藏于万毒窟‘千眼泉’下,然百年前地脉异动,其位置己失。汝需将其寻回。”
“千虫醉?”公孙平眼睛一亮,随即又苦着脸,“万毒窟深处?还地脉异动…这跟大海捞针有啥区别?”
楚幽点头:“可。此愿我应下。”
巫祭女子继续道:“其二,吾需‘噬心蛊’的母蛊一只。此蛊生于‘噬心魔藤’核心,无形无质,专噬生灵七情六欲,极难捕捉。噬心魔藤盘踞于‘断情崖’底,其守护兽‘七情魇蛛’擅织幻境,惑乱心神。取蛊之法,需以无念之心,引动魔藤自身怨念反噬,方可得之。”
林影听得暗暗心惊,这第二个愿望听起来比第一个还要凶险诡异!
楚幽神色不变:“噬心母蛊,可。”
巫祭女子墨绿色的眼眸深处似乎闪过一丝极淡的涟漪,她顿了顿,说出了第三个愿望:“其三…吾要汝化解‘黑苗’与‘白苗’两族持续三百年的血仇战火,令其重归和睦,祭拜共同的祖灵。”
此言一出,连公孙平都倒吸一口凉气:“老巫婆…咳,仙子!你这第三个愿望是要命啊!黑苗白苗那点破事儿,从上古就扯不清了!三百年前那场大战,双方死了多少祭司和勇士?血仇早就刻进骨头里了!让这两帮杀红眼的蛮子握手言和?这比让枯骨老道去跳大神还难!”
巫祭女子看向公孙平,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沉重:“正因其难,方显其重。两族相残,怨气冲天,己污浊南疆祖灵之气,更滋生出无数怨灵邪祟,祸乱山林。吾身为巫祭,守护南疆安宁乃天命。然此因果纠缠太深,非强力可解,需大智慧、大机缘者方可斡旋。你身负仙缘,或许…是那个变数。” 她的目光最后落在楚幽身上。
化解延续三百年的部族血仇?这己非单纯的力量能解决,涉及信仰、历史、仇恨、利益,盘根错节,稍有不慎便会引火烧身,甚至可能被两族同时视为死敌!
礁石上一时陷入沉寂。只有潭水轻拍岸边的声音,以及两条蛟龙低低的呼吸声。
楚幽看着青石上那位容颜绝世却肩负着沉重使命的“巫祭婆婆”,银眸深处仿佛有星河流转,推演着无数可能。片刻后,他缓缓开口,声音沉稳而坚定:
“三愿,我皆应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