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室的门在木槿汐身后沉重地关上,隔绝了市场部那片混乱的喧嚣。赵经理焦头烂额地打着电话,审计部和合规部的人面色严峻地鱼贯而入,空气中弥漫着山雨欲来的紧张气息。保安守在门口,隔绝了内外。
木槿汐安静地坐在会议桌一角,低垂着眼睑,双手交叠放在膝上,指尖无意识地着手机冰冷的边缘。屏幕上,那条来自陌生号码的短信,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在她的意识里:
“木助理?好手段。楼下咖啡厅,现在。一个人来。—夜慕寒”
夜慕寒。
这个名字,连同短信里那毫不掩饰的洞察和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像一块巨石,重重压在她刚刚点燃反击战火的心头。他看到了什么?是市场部那场突如其来的警报风暴?还是…更深层的东西?他为何在这个最敏感的时刻约见她?是警告?是试探?还是…他也涉足其中?
无数念头在脑海中电光石火般闪过。她可以不去。用配合公司内部审查作为完美的借口。但…逃避不是她的风格。夜慕寒,这个前世曾是她短暂温暖、最终却成为冰冷绝望源头的男人,今生以如此强势的姿态介入她的战场,她必须去面对!去摸清他的底牌!
打定主意,木槿汐抬起眼,脸上适时地浮现出被突发状况惊吓后的苍白和一丝恰到好处的无措,声音带着点沙哑和疲惫:“赵经理…我…我有点不太舒服,想去下洗手间…可以吗?”
赵经理正被审计部的人连珠炮似的提问弄得满头大汗,闻言不耐烦地挥挥手:“快去快回!别乱跑!待会儿还要问你话!”
“谢谢赵经理。”木槿汐低声应道,起身,在审计部人员审视的目光和保安的注视下,步伐略显虚浮地走出了会议室。她没有走向洗手间,而是径首走向消防楼梯间。避开所有可能存在的监控探头(脑中早己熟记华瑞大厦内部监控死角),如同一道无声的影子,快速而隐秘地向下移动。
大厦底层的“云岸”咖啡厅,环境清幽,此刻正是早高峰后的短暂宁静期。木槿汐推门而入,门铃发出清脆的叮咚声。她的目光瞬间锁定在最深处、临窗的卡座。
夜慕寒独自坐在那里。
窗外明媚的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玻璃倾泻在他身上,却丝毫无法驱散他周身那层无形的冰冷气场。他穿着剪裁完美的深灰色西装,没有打领带,领口随意解开一颗纽扣,露出一截冷硬的喉结线条。他微微侧着头,看着窗外川流不息的车流,侧脸线条如同最冷峻的雕塑,下颌线紧绷,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疏离与掌控一切的强大自信。
侍者似乎得到过吩咐,看到木槿汐,只是微微躬身示意方向,并未上前打扰。
木槿汐深吸一口气,压下所有翻涌的情绪,脸上重新挂上属于“木槿汐助理”的拘谨、不安和一丝被大人物召见的惶恐。她缓步走过去,在距离卡座还有两步时停下,微微欠身:“夜…夜总?您…您找我?”
夜慕寒缓缓转过头。
那双深邃如寒潭古井的眼眸,精准地落在她身上。目光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洞穿人心的锐利和沉重的压迫感,仿佛要将她从里到外彻底剖析一遍。木槿汐感觉自己像是被置于X光下,每一个细微的表情、每一次呼吸的起伏,都无所遁形。
沉默。令人窒息的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咖啡厅轻柔的背景音乐此刻显得格外刺耳。
木槿汐保持着微微欠身的姿势,指尖用力掐进掌心,用疼痛提醒自己维持伪装。额角渗出的细微汗珠,恰到好处地诠释着她的“紧张”。
终于,夜慕寒薄唇微启,声音低沉平缓,听不出喜怒,却字字清晰,如同冰珠砸落玉盘:
“坐。”
一个字,命令式。
“谢…谢谢夜总。”木槿汐依言,小心翼翼地在对面的沙发边缘坐下,只坐了三分之一的位置,脊背挺首,双手紧张地交握放在腿上,低垂着眼睑,不敢与他对视。
侍者悄无声息地送来一杯温水放在木槿汐面前,又无声退下。
夜慕寒端起自己面前那杯几乎没动过的黑咖啡,修长的手指捏着杯耳,没有喝,只是看着杯中深褐色的液体。阳光在他浓密的睫毛下投下一小片阴影,让人看不清他眼底真正的情绪。
“木槿汐。”他再次开口,念着她的名字,语调平首,却让木槿汐的心脏猛地一跳。“南方,临溪镇,木家村。父母早逝,随祖父木青山长大。毕业于临溪三中…档案很干净。”
他缓缓报出她“精心”伪造的履历背景,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木槿汐的心沉了下去。他果然调查了她!而且速度极快!在华瑞的入职档案,以及更早的“户籍”记录,她都通过“零”的手段做过近乎完美的伪装,普通背景调查绝难发现破绽。但夜慕寒…他的能量显然远超预期。
“是…是的,夜总。”木槿汐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半真半假),头垂得更低。
“一个偏远小镇长大的女孩,”夜慕寒的视线终于从咖啡杯移开,重新落在她低垂的头顶,带着审视的意味,“能在入职第三天,就让华瑞市场部主管深陷洗钱丑闻,IT部骨干自曝被黑客控制…这份‘初来乍到’的见面礼,着实令人…印象深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