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粘稠的黑暗，包裹着冰冷的窒息感。意识如同沉入海底火山边缘的深渊，每一次挣扎上浮，都被刺骨的寒流和灼热的暗涌撕扯着。林默感觉自己正在不断碎裂，又不断被无形的力量强行捏合。
嗡——！
一声穿透灵魂的尖锐蜂鸣猛地将他从濒死的混沌中惊醒！
视野一片模糊的重影，伴随着强烈的眩晕和呕吐感。身体…不，是他的“存在”本身，如同一个被强行拼凑起来的碎裂陶罐，每一寸都传来濒临彻底崩解的钝痛和空虚。他发现自己瘫在一张冰冷的金属台上，不再是之前那个无菌罐，而是更接近实验室核心区域的开放式操作台。台面残留着清晰可见的焦黑灼痕，如同被雷电击中过。
视野里，那血红的槽——
【存在痕迹：█ 4.05%！】
暴跌！首接从4.95%掉到了4.05%！刚才实验室里那股恐怖的熵晶爆发与林诗符文对撞的冲击余波，几乎撕碎了他这具本就油尽灯枯的残躯！
更可怕的是身体内部的变化：
蚀骨蛇毒的灼热感几乎感觉不到了，仿佛被那场风暴彻底蒸发或中和。
胸口缝尸鬼的线带来的阴寒也微弱不堪，如同被更高等的力量压服。
但脊椎深处那三根契约银针，此刻传递来的感觉却截然不同！不再是纯粹的刺痛或冰冷禁锢，而是带着一种灼热的、如同被烧红的烙铁紧贴着骨髓的撕裂感！仿佛那场超越认知的能量风暴，让这三根嵌入他核心的“锁”产生了某种未知的、可能更危险的异变！同时，一股微弱却异常清晰的、带着某种腐朽铁锈气息的“烙印”感，深深植入了他大脑的最深处——那就是“灰巢坐标”！它不再是一个简单的记忆点，而是化作一种如同生物本能的、无法挣脱的呼唤！
“醒了？”林诗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她的声音透过面罩，听不出任何情绪波动，仿佛刚才那毁天灭地的能量冲突不曾发生。她站在一个布满环形幽蓝数据流的复杂设备前，身影在数据光晕中显得更加冰冷孤立。那根暗金符文腰带表面光华收敛，但仔细观察，能发现腰带的几个关键符节点位附近，合金表面出现了一些极其细微的、如同能量过载灼烧后的焦糊纹路。
她缓缓转过头。冰冷的蓝色机械瞳孔锁定了林默，如同两架精密的扫描仪。蓝光在他的胸口（尤其心脏部位）、肩部刚被粗暴处理过的箭伤，以及……头部那道无形的“灰巢坐标”烙印位置，反复扫过。
“存在痕迹流失超出预测模型上限。熵晶被动溢出能场与X-IV基础架构残留耦合造成意外干涉。干扰项评估：负向。”冰冷的叙述像是汇报实验结果，“核心生命体征稳定（低阈值）。精神污染指数稳定（█ 22.3%）。契约约束场……发生异常强化（待分析）。”
异常强化？！林默只觉得背脊银针传来的灼痛更加清晰！锁，变得更紧了？而且是带着灼烧高温的紧！
“债主需要确认债务清收进度。”林诗无视林默眼中的惊惧，目光落向操作台一侧。林默艰难地转动眼球看去——是他拼死带回来的那个银色箱子。箱盖己经合拢，安静地躺在冰冷的台面上，箱盖上，林默嵌入的那块锈蚀合金片己经被精准取出，随意丢弃在旁边一个杂物托盘里，像一个用完的垃圾。
“……东西…在里面…”林默的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
林诗没有去碰箱子，而是抬手在旁边控制面板上操作了几下。一个悬浮的托盘台自动移动到箱子顶部，射下一道温和但带有强力吸附性质的光束，将整个箱子稳定地“拾取”起来。
她转身向实验室另一侧走去，林默的目光追随着那个承载着箱子的悬浮托盘。她停在了一面巨大的、嵌入墙壁的观察窗（或者说隔离屏障）前。屏障的另一端，是一个结构更加奇异、甚至带着某种亵渎生命感的巨大设备！
那设备的中央，是一个被无数虬结盘绕、流淌着暗紫色与惨绿色混合能量的巨大管道托举着的……不断搏动的、类似心脏形状的奇异生物组织！那“心脏”表面覆盖着一层不断增殖、腐败又重生的惨白菌毯（类似缝尸鬼线的活性菌群？），核心处则散发着极其微弱、但林默无比熟悉的……蚀骨蛇的腐败毒力！
蚀骨蛇？！这里也有？！
那搏动的“心脏”显然是一个强大的污染源处理器或者增幅器！而在“心脏”下方巨大的基座上，正中央预留了一个极其精密的菱形凹槽！凹槽西周布满了极其复杂的光学聚焦器和能量传输阵列！
悬浮托盘停在观察窗的操作口前。林诗没有做任何多余动作。观察窗上的通道打开，那装载银色箱子的托盘平稳滑入屏障后的空间，精确地降下！箱盖自动弹开！
嗡——
那枚指甲盖大小的不规则白色熵晶立刻悬浮起来！爆发出柔和但纯粹的光晕！
令人心悸的一幕发生了！
熵晶的纯白光晕照射在下方搏动的、散发着蚀骨蛇腐毒的“心脏”上时，那原本活跃的、疯狂增殖腐败的惨白菌毯如同遭受了烈日灼烧的冰雪，瞬间发出“嗤嗤”的消融声！暗紫色与惨绿色的腐毒能量仿佛遇到了克星，变得极其黯淡、紊乱！心脏的搏动陡然减慢，甚至带着一种被压制、被灼伤的痛苦律动！
熵晶的纯粹秩序力场，在净化、压制那恐怖的污染核心！
箱子底下，林默最后塞进去的那张深灰色的、不明材质的卷轴，此刻也被悬浮的力量托起，暴露在光晕之下。卷轴在白色光晕中没有任何反应，依旧灰扑扑，毫不起眼。
林诗那冰蓝的瞳孔死死盯着熵晶与“心脏”的对抗。大量的数据流在她眼底奔腾，显然在记录和分析这核心的实验过程。
就在这时！
“嗡——！”
一股更加古老、厚重、仿佛来自废铁城根基之下的、如同亿万吨生锈齿轮强行绞动启动的恐怖震动感，猛地穿透了厚厚的实验室合金壁垒！撞击在每一个人的心头！
“呃…”林默感觉大脑深处的“灰巢坐标”烙印如同被丢入滚油般猛地炙热起来！一种强烈的、不容置疑的、混杂着冰冷腐锈气息的意志仿佛在隔空召唤、命令！
【灰巢·强制征召令】 冰冷的提示在契约状态栏跳出！
【任务内容：立即前往灰巢外围集结点（坐标己烙印）进行身份核验及初级归化仪式。】
【时限：24蚀铁城标准时（注：蚀铁城时为30小时制）。】
【违反后果：烙印抹除惩罚（即存在痕迹抹除）！】
灰巢！它终于主动来了！时间只剩一天半！
林诗显然也感知到了这股剧烈的震颤和其中蕴含的意志。她的目光猛地从观察窗内收回，瞬间锁定林默，蓝光在他额头那个无形的烙印位置聚焦！
“灰巢的锈蚀烙印……”面罩下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一丝…凝重？“反应阈值提前……看来废料场的‘齿轮教皇’己经开始编织它的破灭之网了。”她的视线扫过隔离窗内被熵晶压制的污染心脏，又落回林默身上，冰冷的算计更深一层。“新债来了。锈巢的‘归化虫’。”
悬浮平台自动回收了安静下来的熵晶和那张不起眼的灰色卷轴（被光压到了角落），通道关闭。
“任务物品核心验证通过。债务清偿进度：80%。”林诗冰冷地宣布，目光却没有丝毫放松，“但干扰项……尚未排除。”她的视线再次落在那张被回收、此时静静躺在银色箱子旁边的灰色卷轴上。“‘灰巢’的召唤优先级提升。你准备怎么选？是去成为教皇座下的废铁傀儡，还是……”
她没有说下去。那双冰冷的蓝眼里，数据流如寒星般闪烁。她腰间的暗金符文腰带表面，那几处细微的焦糊纹路似乎又黯淡了几分。
林默艰难地撑起身体，每一次动作都牵扯着灵魂层面的剧痛。灰巢的烙印在灵魂里灼烧，契约的银针在脊髓中滚烫。看着角落里那张灰扑扑的卷轴，和台上孤零零躺着的银色箱子，他感到一股绝望的窒息。
选择？他真的有选择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