塌方矿道的烟尘与血腥味被远远甩在身后,林默的身影在沉渣渊外围错综复杂的垃圾山与废弃矿道间疾行。初成的星淬炼源术在体内无声流转,紫罗兰色的星痕在臂肘处微微发烫,提供着源源不绝的沉稳力量。感知被星源之力大幅强化,周遭数十丈内细微的能量波动、暗处的窸窣声响,都清晰地映照在脑海。
他刻意绕开疤鼠哥可能选择的撤退路线,专挑荒僻难行的小道。星源晶簇散发的清冽气息被小心收敛,三根指长的晶柱紧贴胸口,与星屑碎片一同被粗布严密包裹,只余下微弱而纯粹的冰凉感,持续抚慰着经脉,也压制着星痕深处那尚未完全驯服的凶戾底色。
当光尘集市那标志性的、混杂着劣质蚀晶灯闪烁与鼎沸人声的污浊光晕再次出现在视野尽头时,己是第三日的黄昏。林默放缓脚步,如同归巢的灰雀,无声地融入集市外围棚户区投下的巨大阴影中。
眼前的景象却让他瞳孔微缩。
集市入口处,疤鼠哥那面歪斜的、画着粗糙齿轮的破旗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面崭新的黑布旗幡,上面用惨绿色的荧光涂料,勾勒出一条狰狞盘踞的毒蝎。几个穿着黑色短褂、眼神凶狠的陌生面孔挎着磨亮的砍刀,大喇喇地堵在入口处,目光如同刮骨钢刀,审视着每一个进出的人流。空气里弥漫着比往日更浓的紧张与压抑,连那些最底层的灰耗子都缩着脖子,脚步匆匆,不敢与这些新守卫有任何眼神接触。
“齿轮帮的旗呢?”林默压低声音,状似无意地问旁边一个缩在墙角、贩卖劣质蚀晶碎片的干瘦老头。
老头浑浊的眼睛警惕地扫了他一眼,又飞快地低下头,声音细若蚊蚋:“没了……都没了!三天前,疤鼠和铁头带人下渊找铁母,听说遇到大塌方,就回来几个吓破胆的耗子,说疤鼠和铁头都被埋里头了……当天晚上,‘毒蝎帮’的沙蝎就带人占了丁字七区工坊和所有地盘!现在,这儿是毒蝎的地盘了!小伙子,新来的?别惹事,老实点……”老头说完,便紧紧闭上嘴,仿佛多说一个字都会引来灾祸。
疤鼠哥和铁头生死不明,丁字七区易主。
林默心中了然,混乱意味着机会,也意味着更大的风险。毒蝎帮的突然上位,背后未必没有其他势力的影子,比如……发布任务的“黑齿当铺”。
他低着头,混在入市的人流中。新守卫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一瞬,那身破烂的麻衣和灰耗子特有的蜡黄脸色是绝佳的掩护。守卫不耐烦地挥挥手,示意他快滚进去。
集市内部的气氛更加凝重。原本属于齿轮帮的几处关键位置,如蚀晶碎片分拣场、劣质神源渣交易点,都换上了毒蝎帮的人把守。空气中飘散着一股若有若无的血腥味和焦糊味,暗示着不久前这里曾发生过激烈的冲突。一些熟面孔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更多带着毒蝎标记、神情桀骜的新面孔。
林默的目的地很明确——位于集市西北角,靠近渊脊哨站方向入口的“烂泥巷”。那里是光尘集市真正的灰色地带,三教九流汇聚,消息最为灵通,也是前往渊脊哨站的“引路人”们惯常出没的地方。
他七拐八绕,避开毒蝎帮巡逻的眼线,最终停在一间门脸破败、挂着半截油腻门帘的赌坊前。门帘上用炭笔画着一个扭曲的蛇头,这便是“老蝰”的据点。老蝰,据说是少数能在光尘集市与渊脊哨站之间安全穿行的人物,手里掌握着一些隐秘的走私通道和特殊门路,当然,代价不菲。
赌坊内乌烟瘴气,劣质蚀晶灯投下昏黄摇曳的光,照着一张张因贪婪或绝望而扭曲的脸。骰子撞击破碗的脆响、粗鲁的叫骂、赢钱的狂笑和输光的哀嚎混杂在一起,构成底层特有的喧嚣。
林默的目光越过攒动的人头,落在角落一张油腻的方桌旁。一个干瘪的老头蜷在破藤椅里,半眯着眼,仿佛睡着。他穿着洗得发白的灰布褂子,脸上皱纹深刻如同刀刻,左手缺了两根手指,右手端着一个豁了口的陶土酒杯,慢悠悠地啜饮着浑浊的劣酒。看似无害,但林默敏锐的感知却捕捉到,这老头松弛的眼皮下,偶尔闪过的一丝鹰隼般的精光,以及他身上那股若有若无、混杂着血腥与某种草药味的危险气息。他就是老蝰。
林默不动声色地挤开人群,走到方桌前,在老蝰对面的破板凳上坐下。他没有说话,只是伸出左手,看似随意地搭在油腻的桌面上,食指指尖,极其隐晦地轻轻敲击了三下——两短一长。这是苏洛在巢屋区时,曾无意间提及过的、属于某个古老信息贩子的接头暗号。林默不确定是否有效,但值得一试。
老蝰耷拉的眼皮微微抬起一条缝隙,浑浊的眼珠瞥了林默的手指一眼,随即又垂了下去,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他慢吞吞地放下酒杯,枯瘦的手指在桌面上沾了点酒水,同样极其隐晦地画了一个扭曲的符号——像一条盘踞的蛇。
暗号对上了!
老蝰依旧没看林默,嘶哑的声音像是破风箱拉动:“生面孔?疤鼠的地盘刚换了天,毒蝎的崽子们鼻子灵得很。想买路,还是买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