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万籁俱寂。
指针滑过零点,疗养院彻底沉入死寂。
走廊里一片漆黑,只有安全出口指示牌散发着幽幽的、不祥的绿光。空气里的铁锈味浓得几乎凝成实质,远处似乎有极其轻微的、指甲刮挠墙壁的“吱嘎”声,时断时续。
【守则第一条:晚22:00后,请勿离开您的病房。】
沈卿枝穿着柔软的拖鞋,怀里抱着一个保温桶,里面是她让管家加热的牛奶。
她像只被爱情冲昏头脑的猫,悄无声息地溜出了VIP病房。“为了江医生的胃,这点风险算什么!”她给自己打着气,凭借着白天的记忆,在黑暗中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着江栩办公室的方向摸索。
走廊仿佛没有尽头,寂静被无限放大,只有她自己的心跳和拖鞋摩擦地毯的细微声响。
突然!
“呜……” 一声压抑的、仿佛就在耳边的啜泣声毫无预兆地响起!阴冷刺骨的气息瞬间从侧面将她笼罩!
沈卿枝汗毛倒竖,猛地停下脚步,心脏狂跳!她僵硬地转动脖子,眼角的余光骇然瞥见——在走廊一侧墙壁的阴影里,一个穿着病号服的瘦小身影蜷缩着,肩膀剧烈耸动,那哭声正是从那里发出!
【守则第二条:若在走廊听到哭声,请立即返回病房,蒙头装睡,切勿好奇窥探。】
寒意顺着脊椎爬升。跑?还是……?怀里的保温桶似乎成了唯一的依靠。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低头!” 一个清朗而沉稳的男声在身后低喝!
沈卿枝下意识猛地一缩脖子。
一道矫健的身影如同猎豹般从她身后的黑暗中冲出,动作迅捷利落,带着一股破开阴霾的凛然气势。
月光恰好从高窗洒下,照亮了出手之人的侧脸——剑眉星目,鼻梁高挺,轮廓分明,正是实习医生林骁,他手中似乎有什么东西闪过一道微弱的金光,精准地拍向那啜泣的阴影。
“呃啊——!” 一声短促尖锐的、非人的嘶鸣骤然响起!
那阴影如同被滚油泼到,猛地扭曲、膨胀了一下,瞬间缩回了墙壁深处,消失得无影无踪。哭声戛然而止,阴冷感也随之退散。
林骁微微喘息,额角带着薄汗,眼神锐利地扫视西周,确认安全后,才看向惊魂未定的沈卿枝,关切道:“你没事吧?这么晚怎么……” 他的声音带着天然的磁性,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月光为他挺拔的身姿镀上一层朦胧的光晕,标准的英雄救美场景。
老周和小雅也气喘吁吁地从后面追了上来,看到安然无恙的沈卿枝和出手的林骁,老周松了口气,小雅则看着月光下的林骁,脸上飞起红晕。
林骁朝沈卿枝伸出手,露出一个安抚性的、足以迷倒众生的帅气笑容:“我是林骁,实习医生。你……”
沈卿枝的目光却像被磁石吸引,完全穿透了林骁和他那迷人的笑容,死死锁定在几米外——江栩办公室那扇紧闭的、没有任何光亮的门上。
“啊!江医生肯定还在加班,饿坏了怎么办!” 她仿佛根本没看到刚才惊险的一幕,也没听到林骁的自我介绍和伸出的手,抱着保温桶像个小炮弹一样,越过林骁,径首冲向江栩的办公室门,嘴里碎碎念:“热牛奶差点凉了!”
“砰!” 保温桶轻轻撞在门上。
留下林骁伸出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错愕、尴尬和一丝深重的挫败感清晰地写在脸上。
他身后,老周一脸“果然如此”的麻木,小雅捂着嘴,看看林骁僵硬的背影,又看看沈卿枝毫不犹豫冲向“魔窟”的身影,眼神充满了同情和对沈卿枝胆大包天的无限“崇拜”。
“咚咚咚!” 沈卿枝毫不客气地敲响了那扇冰冷的门。
门内一片死寂。
“江医生?江医生你在吗?我给你送夜宵来啦!热牛奶哦!助眠的!” 沈卿枝锲而不舍。
走廊里死一般的寂静,只有沈卿枝的声音在回荡。林骁、老周、小雅屏住呼吸,紧张地看着那扇门。
过了仿佛一个世纪那么长,门锁“咔哒”一声轻响,门开了一条狭窄的缝隙。江栩站在门内浓重的阴影里,只露出半张脸和镜片后那双在黑暗中显得更加幽深冰冷的眼眸,带着被打扰的凛冽寒意。
“沈小姐,现在是凌晨一点十七分。” 他的声音比冬夜的寒风更刺骨,“违反规则,后果自负。”
“规则?什么规则?” 沈卿枝一脸无辜地眨眨眼,自动过滤掉冰冷的警告,献宝似的举起保温桶,“你看!我特意热的!趁热喝!” 她甚至踮起脚尖,试图从门缝里看清里面的情形。
江栩的目光落在她因为奔跑和刚才惊吓而微微泛红的脸颊,还有那双即使在黑暗中也亮得惊人、只映着他身影的猫儿眼上。
那眼神里,只有纯粹的、毫无杂质的……对他的关切和献殷勤的执着。没有恐惧,没有算计,甚至没有对规则的敬畏。
他沉默地看了她几秒,就在沈卿枝以为又要吃闭门羹、林骁等人以为会看到更可怕后果时,一只骨节分明、冷白修长的手从门缝里伸了出来,精准地接过了那个保温桶。
“谢谢。” 冰冷的、毫无温度的两个字,如同冰珠落地。
然后,门“砰”地一声,在她面前,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无情地关上了。
沈卿枝:“……”
门外偷看的林骁、老周、小雅:“……”
死寂持续了几秒。
“啊啊啊——!他收了!他收了我的爱心夜宵!他还跟我说谢谢!”
沈卿枝突然捂着发烫的脸颊,在寂静得可怕的走廊里兴奋地小小尖叫了一声,完全无视了那扇紧闭的门、刚才差点要了她命的规则鬼怪、以及旁边石化的三人组。她像中了头奖一样,抱着空空的手,蹦蹦跳跳地往回走,背影都洋溢着粉红色的、不合时宜的快乐泡泡。
林骁看着她欢快的背影消失在走廊转角,又死死盯着那扇紧闭的、属于江栩的门,眼神复杂到了极点,困惑、不甘、挫败,还有一丝强烈的危机感。这个沈卿枝……还有那个江栩……到底是怎么回事?
就在沈卿枝沉浸在“攻略进度+1”的巨大喜悦中,哼着歌快要走回自己病房时,那个沉寂了许久的、冰冷的机械音,突然极其轻微地在她脑海里【滋啦】响了一声,像是信号不良的电流噪音,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紊乱,转瞬即逝。
沈卿枝脚步一顿,疑惑地揉了揉太阳穴:“嗯?幻听?肯定是太兴奋了!” 她摇摇头,把这点微不足道的杂音抛到脑后,继续哼着不成调的歌,脚步轻快地消失在她那奢华的VIP病房门后。
走廊里,只剩下林骁紧握的拳头、老周麻木的叹息、小雅茫然的崇拜,以及那扇紧闭的、仿佛吞噬了所有光线的办公室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