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魔渊死牢里静得能听见水滴从岩壁渗下，砸在地上发出“嗒、嗒”的声响。牢房外的魔兵斜靠在墙边，脑袋一点一点，鼾声如雷。
王胜己盘腿坐在干草堆上，眼睛眯成一条缝，看似假寐，实则将那魔兵的呼吸节奏记得分毫不差。就在魔兵打出一个悠长鼾声的瞬间，他手腕一翻，那根平平无奇的漆黑鱼竿凭空出现。
鱼竿无声无息地从牢门栅栏的缝隙中探出，竿尖柔软地弯成一个不可思议的弧度，像一条机警的毒蛇，精准地绕过魔兵的脖颈，轻轻搭在了他腰间那串黄铜钥匙上。
鱼线微不可察地一抖，巧妙地勾住了钥匙环。
隔壁牢房的吴有看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他活了几千年，见过飞剑取人首级的，见过神念开山裂石的，就是没见过用鱼竿偷钥匙的！
王胜己手腕轻抬，鱼竿极其听话的自动缩短长度缓缓收回，那串钥匙就像被磁石吸引，悄无声息地穿过栅栏，落入他的掌心，整个过程没发出一丝金属碰撞的声响。
他满意地掂了掂钥匙，对着吴有挤了挤眼，做了个“嘘”的手势，便开始慢条斯理地试起了锁。
“咔哒。”一声轻响，牢门开了。
王胜己推开一条缝，正准备像泥鳅一样溜出去，隔壁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咳嗽声。
“咳！咳咳咳！”
吴有把脸死死贴在栏杆上，一双浑浊的老眼瞪得溜圆，因为激动，花白的胡子都在颤抖。
“小子！”他压低了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锣，“你要是敢丢下老夫一个人走，老夫立刻就喊人！”
王胜己动作一僵，回头看着他，脸上写满了“麻烦”两个字。
“前辈，”他有气无力地说，“咱们萍水相逢，就此别过，岂不是一段佳话？”
“佳话个屁！”吴有急了，“要么带我一起走，要么咱们就一起在这儿等着明天被串成串和外面的大蚯蚓一样被魔兵烤了吃！”
王胜己捏了捏眉心。他很想一指头把这老头戳晕，但又怕弄出动静引来守卫。权衡之下，他只能吃瘪地点了点头，不情不愿地走过去，用钥匙打开了吴有的牢门。
“老头，跟紧了，要是拖后腿，我第一个把你踹进魔兽窝里。”王胜己小声威胁道。
谁知吴有出了牢门，非但没有畏畏缩缩，反而猫着腰，一把拉住王胜己的袖子，朝着与出口相反的黑暗深处指了指。“别走那边，这边才是生路。”
王胜己一愣，狐疑地看着他。
吴有却己经当先带路，在错综复杂的甬道里七拐八绕起来。他脚步虚浮，身子却异常灵活，总能精准地避开地上那些隐蔽的符文陷阱，甚至对巡逻队的换防时间都了如指掌。
二人像两只做贼的老鼠，屏住呼吸，贴着冰冷的墙壁，一连穿过七扇需要特殊手法才能开启的沉重石门。最后，他们沿着一条深不见底的盘旋阶梯一路向下，周遭的空气也愈发阴寒刺骨。
王胜己跟在后面，看得叹为观止。这老头对这里的熟悉程度，简首比在凌霄阁自家后院散步还熟练。这哪是被关了一千五百年的囚犯，分明是这里的地下土皇帝。
不知走了多久，阶梯终于到了尽头。眼前豁然开朗，是一座巨大空旷的冰窟。冰窟正中央，静静地安放着一座晶莹剔透的寒玉冰棺。
一个女子安详地躺在里面，容貌秀美，眉眼温婉，身上穿着凡间的素色长裙，宛如只是沉沉睡去。正是黄玄甲的女儿，黄绮梦。
吴有轻车熟路地走到冰棺前，眼中闪动着病态的狂热与痴迷，他像是在欣赏一件艺术品。
“看到了吗，小子？”他伸出干枯的手指，隔空抚摸着冰棺的轮廓，“为了维持她肉身不腐，让她看上去和活人无异，魔族太子可是下了血本。”
他啧啧称奇，开始如数家珍般地介绍起来。
“这具冰棺，乃是取自北冥之海万丈之下的‘万载玄冰魄’，能锁住魂魄生机，使其万年不散。她发间那根簪子，是南海鲛人族的‘定颜珠’，可保容颜不老。还有她口中含着的那枚玉片，是上古灵植‘还魂草’的根茎……啧啧，这些东西，随便一件拿出去，都能让整个修真界抢破头。魔族为了复活一个凡人女子，竟奢侈到了这等地步。”
王胜己看着冰棺中的女子，心中并无波澜。他不是什么多愁善感之人，对这些痴男怨女的故事更是提不起半点兴趣。他只关心一件事：“所以，生路呢？”
吴有神秘一笑，没有回答，而是绕到冰窟一侧的石壁前，伸出干枯的手指，以一种极为复杂的顺序在石壁上敲击了九下。
“轰隆——”伴随着沉闷的机括声，他们面前的石壁缓缓向两侧移开，露出一条新的通道。与之前阴冷的甬道不同，这条通道内壁镶嵌着散发柔和光芒的月光石，温暖如春。
紧接着，一位身姿曼妙的女修从石门后缓缓走出，她身穿一袭流光溢彩的羽衣，面容精致绝伦，只是神情略显僵硬，宛如一尊完美的玉雕。
她走到吴有面前，微微躬身，轻启朱唇，：“先生。”她说话时，唇间闪过蛇信般的分叉舌尖，王胜己耳朵吓得一动，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那声音异常奇特，仿佛是由数种不同的声线交织而成，悦耳动听，却又透着一股非人的诡异和谐。
“羽霓裳，我最得意的作品。”吴有看着眼前的女修，眼中流露出几丝猖狂和骄傲。
“这看起来...这是个女修？”给王胜己都干懵圈了。
“羽霓裳之前是一位男修，自愿加入我的麾下成为实验品的。”看着羽霓裳他对王胜己道，“走吧，小子，让你见识见识老夫真正的本事。”
吴有领着王胜己，在那位名叫羽霓裳的女修跟班下，走进了他的秘密工坊。
这里别有洞天，是一个比魔渊死牢更庞大的地下空间。无数巨大的琉璃器皿和铁笼矗立其中，里面关着各种稀奇古怪的“产物”。有长着人脸的蜘蛛，有背生双翼的猛虎，甚至还有几具正在被灵液浸泡、肢体上缝合着不同灵兽器官的人类躯体。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和草药味的混合气息，令人作呕。
吴有却像是回到了自己的王国，他张开双臂，神情癫狂而享受。“看到了吗！这才是修真界的未来！传统的修炼方式太慢了，悟性、根骨、机缘，缺一不可。一个修士想从引气入体到飞升，要耗费掉多少万年的光阴？”
他指着那些笼中的怪物，像是在炫耀自己的珍宝：“但有了我的技术，这一切都将被改写！灵根可以移植，血脉可以融合！只要他们愿意，我就能让他们拥有梦寐以求的修行天赋！很快，整个修真界都会拜倒在我的脚下！”
羽霓裳迈着优雅的步子走到一个铁笼前，眼中毫无怜悯，反而充满了优越感。
“我就是先生最完美的作品。”她摊开手掌，指尖同时燃起一簇火焰、缠绕一缕清风、闪烁一道电弧。“在遇到先生之前，我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中品风灵根修士，终其一生也无望元婴。但现在，先生赐予了我风、火、雷三系上品灵根，我便是这世上独一无二的存在。我为此感到自豪。”
王胜己撇了撇嘴。他看着眼前这疯疯癫癫的一老一少，只觉得荒谬。
他算是看明白了，这些醉心于搞发明创造的修士，脑子里压根就没有“道德”和“底线”这种东西。力量的提升固然，但以这种扭曲的方式获得，早己违背了天道运转的法则。
他摇了摇头，终于忍不住开了口，语气里满是毫不掩饰的嘲讽：
“我说二位，我今天真是大开眼界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