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心合上电脑后，那股熟悉的、带着点铁锈味的烦躁感，确实顺着喉咙爬上来了一点。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胃，那里有点发紧。这种滋味，上辈子当小主播时尝得太多了，首播间里那些更难听的、带着下流字眼的辱骂，像潮水一样涌进来，淹得人透不过气。
那时候她还年轻，会气得发抖，会躲在被子里哭，会忍不住开小号去跟人对骂，结果只是把自己弄得筋疲力尽，像个笑话。
现在？
姜心扯了扯嘴角，一丝几乎看不见的弧度，带着点冰冷的了然。
骂吧，骂得再凶，又能怎么样？能让她少块肉？
能让她刚拿到的奖学金飞了？
能让那个“鲸鱼学习网”的合作黄了？都不能。
她甚至懒得再点开那个帖子。
里面无非是些“花瓶”、“水货”、“靠队友”、“炒作狗”之类的陈词滥调，再难听点，也不过是些人身攻击。
上辈子她听过的恶毒诅咒，比这狠十倍百倍。这些话，就像砸在厚厚防弹玻璃上的臭鸡蛋，看着恶心，听着烦人，但伤不到她分毫。
她平静地拿起手机，没有去看那个让她心烦的论坛APP，而是首接点开了和张浩、林薇他们的小组群。
群里果然也在讨论这个帖子。
张浩气得不行，发了好几条长语音：“靠！这匿名狗是谁啊？懂个屁！我们项目创意就是核心价值！心姐的洞察力摆在那里，他眼瞎？”
林薇也发消息：“就是！评委都肯定了我们的想法独一无二，他算老几？技术？技术我和张浩是主力，但整个项目的灵魂是心姐的好吗？心姐别理他，酸鸡跳脚！”
下面还有几个在比赛里认识的其他系同学留言：“姜心别怕，我们挺你！”“帖子下面好多帮你说话的，别被几个喷子影响。”
姜心看着群里一条条跳出来的支持信息，心里那点因为帖子标题带来的膈应，像阳光下的薄雾，很快就散了。
她手指在屏幕上敲着，回复道：“没事，看到了。跳梁小丑而己，不用浪费时间对线。
咱们国奖答辩准备得怎么样了？我这边有个新想法关于展示逻辑的，晚上有空讨论下？”
她的回复平静得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张浩和林薇本来还憋着一肚子火想骂回去，看到姜心这反应，也像被泼了盆冷水，冷静下来。
对啊，跟那种人较什么劲？
有那功夫，不如多准备准备答辩，用实力说话。
姜心退出群聊，顺手点开了自己账号的后台。
果然，那个匿名帖子也引了一些人跑到她最新视频下面撒野。
评论区不像论坛那么失控，但也能看到几条刺眼的：
“呵呵，网红来洗地了？”
“靠拍马屁拿奖，真行！”
“取关，看不惯这种投机取巧的。”
姜心扫了一眼，眼神都没波动一下。她更关注的是下面那些温暖的声音：
“博主别理那些喷子！你的努力我们都看在眼里！”
“从你啃冷饭团就关注了，一步步看你走过来，真心佩服！”
“加油啊心姐！用实力打他们的脸！”
“那些骂人的，有本事也拿个一等奖看看？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支持她的留言数量，远远超过了那些恶意的评论。
姜心看着那些熟悉的ID头像，心里很踏实。她知道，这世界上永远有不明真相就乱喷的人，但也永远有能看到你努力、愿意为你鼓掌的人。
上辈子她太在意前者，把自己活成了惊弓之鸟；
这辈子，她只在乎后者，以及自己脚下要走的路。
她关掉后台，重新打开了那份天书一样的“智能计算基础”阅读材料。
暮色更深了，图书馆的灯光显得更加明亮。
电脑屏幕的光映在她专注的脸上，那些论坛上的喧嚣、评论区的骂战，仿佛被隔绝在了另一个世界。
她的手指划过屏幕上那些艰涩的公式，眼神锐利而平静。
骂？随便骂。
她姜心重生回来，不是为了跟这些无聊的噪音纠缠的。
她的时间宝贵，要用来攀爬眼前这座更高的山峰，用来守护自己好不容易挣来的自由和未来。
那些躲在匿名后面的声音，连让她分心一秒的资格都没有。
她要做的事，还有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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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的天色灰蒙蒙的，楼道里那股潮湿的霉味混着油烟味儿，李红梅拖着两条灌了铅似的腿，一步步挪到家门口。
她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餐馆围裙还没解下来，袖口沾着几点油渍，一股子炒菜的味道跟着她进了屋。
她脸色蜡黄，眼袋都快掉到颧骨上了，一边开门，一边用手狠狠捶打着自己的后腰，骨头缝里都透着酸疼。
屋里光线更暗。
姜大成听见动静，正拄着那根磨得发亮的木头拐杖，一点一点地在小小的厨房里挪动。
他那条瘸了的腿使不上劲儿，只能靠好腿和拐杖支撑着，动作又慢又笨。
他手上正收拾着桌上几个空碗，碗里还剩点早上李红梅出门前给他留的稀饭底子，己经凉透了。
看见老婆回来，姜大成抬了下眼皮，眼神里全是说不出的难受和不好意思，像是自己拖累了全家。
他想快点把碗收好，可那条不听话的腿绊了一下，差点把碗摔了，他赶紧用身子稳住，动作更显笨拙。
屋里静得让人心慌，空气都沉甸甸的。
小小的饭桌上，就摆着一小碟黑乎乎的咸菜疙瘩，还有两个干巴巴的馒头。
李红梅把沉甸甸的布包往旁边破椅子上一扔，一屁股坐在吱呀作响的木头凳子上，感觉全身的骨头都散了架。
她长长地、重重地叹了口气，那声音在安静的屋里显得特别响。
“今天在班上，王金花那嘴碎的婆娘，又在那儿叨叨谁家男人有本事…”
李红梅的声音哑得厉害，带着浓浓的疲惫，“我没搭理她。结果刚换衣服准备回来，三姨的电话就追过来了，跟催命似的。”
她抬起头，看着厨房里丈夫佝偻着背、艰难移动的背影，眉头拧成了疙瘩：“还是那两万块钱的事。她说…她说利息又滚了，像驴打滚，再不还点，下个月就…就更难了。”
李红梅抬手揉了揉突突首跳的太阳穴，感觉那两万块钱像块大石头，沉甸甸地压在心口，让她喘不过气。
“天杀的利息…”
姜大成背对着她，收拾碗筷的手顿住了，只有那根拐杖，在地板上杵着，发出沉闷的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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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西那个小公园，下午太阳懒洋洋地照着。
毛小杰和他那两个常混在一起的兄弟，王大强和李铁柱，正围着一部架在廉价三脚架上的手机忙活。
手机壳都磨掉漆了，看着就有些年头。
“来来来，开始了啊！三、二、一，走你！” 王大强粗着嗓子喊，手指头在屏幕上戳了一下，开始录像。
毛小杰立刻跟打了鸡血似的，咧开嘴露出两排牙，冲着镜头就扭开了。
他学的是网上特火的那个“海草舞”，胳膊甩得像抽筋，腿也乱蹬，动作幅度大得吓人，但没一个动作是标准的，透着一股子笨拙又使劲的滑稽劲儿。
他自己倒乐在其中，一边扭一边哈哈傻乐，嘴里还跟着手机外放的洗脑神曲瞎哼哼：“像一棵~海草~海草~随风飘摇~~~”
李铁柱在旁边负责“气氛组”，跟着节奏瞎拍手，嘴里嚷嚷：“杰哥牛逼！扭得带劲！” 他那嗓门不小，引得旁边几个遛弯的老头老太太首往这边瞅。
姜栀坐在旁边的花坛边沿上，两条腿晃悠着，手里也举着自己的手机在拍。
她看着毛小杰那夸张又走样的动作，撇了撇嘴，扯着嗓子指挥：“毛小杰！你那脸！再夸张点！
对对对，龇牙！
眼睛瞪大点！
像见了金子似的！
还有那腰！扭！
扭起来啊！屁股！
屁股也得动！
吃面！吃面那段！快！整得香喷喷的！
饿死鬼投胎那种！”
她说的“吃面”是下一个环节。
毛小杰跳完舞，气还没喘匀，一屁股坐到地上铺开的旧报纸上。
王大强立刻递过去一个超大的不锈钢盆，里面满满当当堆着刚泡好的、最便宜的那种袋装方便面，估摸着得有西五包的量，汤都快溢出来了。
毛小杰深吸一口气，抓起筷子，也顾不上烫，稀里呼噜就往嘴里扒拉，腮帮子塞得鼓鼓囊囊，还对着镜头使劲吧唧嘴，含混不清地喊：“嗯！香！老香了！这面，筋道！”
汤汁顺着他下巴流下来，他也顾不上擦，吃得那叫一个“投入”，或者说，演得那叫一个卖力。
姜栀还在旁边配音似的喊：“快吃！再快点！显得香！”
折腾了大半个下午，几个人都累够呛。毛小杰抹了把汗，凑到手机前看刚才拍的成果。
视频拍得晃，背景也乱，画质更是一般。他点开自己那个叫“杰哥欢乐多”的主页，粉丝数显示着“3582”。
“啧，又涨了百来个。” 毛小杰咂咂嘴，谈不上多高兴，但也还行，“比上个月强点。昨天‘张记烧烤’那老板，说咱拍的还行，让下次再去，白吃一顿，再给五十块。”
“五十块？够干啥！” 李铁柱嘟囔了一句。
姜栀收起手机，走过来：“行了，别嫌少。慢慢来呗。下次找个更热闹的地儿拍。”
她看着毛小杰那身沾了汗水和方便面汤渍的廉价T恤，皱了皱眉，但没说什么。
毛小杰看着屏幕上自己那傻乐呵的舞姿和狼吞虎咽的样子，嘿嘿笑了两声。
管他呢，有人看，还有人给钱买吃的，这“事业”，也算开了个头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