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门城楼之上，焦土遍地，残垣断壁。
邹靖望着粮仓方向那依旧未熄的余烬，以及被浓烟熏黑的半边天空，整个人仿佛被抽走了所有力气。
林凡扶着冰冷的城垛，眺望城外黑压压的黄巾军营帐。
“良策倒也说不上，主打一个有仇必报罢了！”
“黄巾烧我粮草，那大家都别好过了！”
邹靖一怔，猛然回头。“你……你的意思是？”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林凡侧过脸，“夜袭黄巾大营，目标，他们粮草囤积之处。”
“不可！”邹靖几乎是吼出来的，“黄巾大营数万人，戒备森严，派小股部队深入，无异于以卵击石！此举与送死何异！”
他连连摇头，面色苍白。“不行，绝对不行！此计太过凶险！”
“县尉大人！”一声沉喝自身后传来。
刘备排开众人，大步上前，对着邹靖一揖到底。“备，愿为先锋，率本部乡勇，夜探黄巾大营，烧其粮草！”
他身后，关羽丹凤眼微眯，抚髯不语，但周身气势己然表明态度。
张飞更是豹眼圆睁，手中丈八蛇矛往地上一顿。
“俺也一样，一起去！烧他个鸟粮！看那帮黄巾龟孙还如何嚣张！”
邹靖看着刘备三人，嘴唇翕动，一时间竟说不出话。
这三人如何武勇他在西门己经见识过的，但……
“玄德，此非儿戏！黄巾贼寇势大，万一……”
“大人！”刘备打断他，“城中粮草将尽，若不奋力一搏，涿县百姓，危在旦夕！备虽不才，愿为涿县百姓，冒此奇险！”
苏映雪此刻亦从人群中走出，对着邹靖和林凡盈盈一拜。
“县尉大人，林公子，民女对城外黄巾扎营之地，以及他们平日屯粮习惯，略知一二。”
林凡有些意外看向苏映雪，这姑娘，总能在关键时刻带来惊喜。
苏映雪看众人不说话，继续分析，“黄巾大军围城日久，粮草辎重必然集中看管。据我观察和推测，黄巾左营后方，靠近西山断崖处，有一片被栅栏隔开的独立营帐，平日巡逻兵士密集，且常见有运粮大车出入，极可能便是其一处重要粮草囤积点。”
她顿了顿，补充道：“而且那里地势相对偏僻，附近没有河流经过，一旦起火，不易被大营主力迅速扑灭。”
邹靖听着苏映雪条理清晰的分析，心中开始犹豫。
粮草将尽是死，坐以待毙是死，行险一搏，尚有一线生机。
柳如月轻轻拉了拉林凡衣袖，凑近低语，“堡主，此行太过凶险，你就在城里等我们好消息吧。”
林凡侧头，对上她担忧的眸子。
“核心突击交给玄德公他们，你我只负责找到粮草，精确点火就行。”
林凡笑了笑，“再者，有你在我身边，我还怕什么？”
柳如月顿时小脸一红，低下了头。
他这话并非全然是安慰，柳如月如今的武力，从黄巾军中斩将夺旗就己经能看出，足以应对大多数突发状况。
邹靖长长吐出一口浊气，仿佛要将胸中所有郁结都吐出。
他看向林凡，又看看刘备，最终一拳砸在大腿上。
“好！就依林公子之计！刘壮士，本城军士部将，无论是谁，随你挑选，并全权交予你指挥派遣！”
“若能成功，涿县百姓，感恩不尽！若是不成……”他没有再说下去。
林凡接过话头，“没有若是不成。我们必须成功。”
他转向刘备，“玄德公，事不宜迟，你我立刻从官军和乡勇中挑选精锐，三百人足矣，贵精不贵多，皆需悍不畏死之辈。”
刘备重重点头。“备，明白！”
一个时辰后，涿县县衙后院。
三百名精挑细选出来的士卒静静肃立，脸上带着死士特有的沉寂。
有邹靖麾下的官军，更多的则是刘备带来的乡勇。
林凡站在他们面前，柳如月持枪立于其侧，苏映雪则在一旁铺开一张简易的黄巾大营布防图，那是她根据己知信息和推测绘制的。
“诸位，”林凡开口，“今夜行动，九死一生。但若成功，涿县可保，家人可安。”
无人应答，但每个人握着兵器的手都更紧了三分。
他们的家人，都困在城中，城若破，家必亡！
林凡指向地图上一个小点，“此处，便是苏姑娘推测的黄巾粮草囤积点之一，也是我们今夜的首要目标。”
他看向刘备、关羽、张飞。“玄德公，云长公，翼德公，你们率二百人，从黄巾大营东侧发动佯攻，动静务必搞大，尽可能吸引黄巾主力注意。”
“林公子放心，备定不辱使命。”刘备郑重拱手。
关羽丹凤眼开阖间，精光一闪，“某省得！”
张飞依旧瓮声瓮气，“俺也一样！”
林凡又道：“我与如月，会带领剩下的一百人，携带引火之物，趁乱潜入黄巾左营，首奔粮仓。一旦点火成功，便以三声鸟鸣为号，随即向西门方向撤退。”
林凡加重语气。
“记住，我们的目标是烧粮，不是杀敌！不是杀敌！切勿恋战，一旦得手，立刻撤离，保存有用之身！”
苏映雪适时补充道：“我己向父亲打探清楚，查过本地县志地理，黄巾左营位置通往西山断崖的小路，夜间防备松懈，可为我们潜入和撤退的备选路径。”
林凡对苏映雪点点头，她的细致让他颇为欣赏。
“出发前，换上夜行衣，兵器用黑布包裹，马蹄裹上棉布。行动务必隐秘！”
众人齐声应诺。
夜色如墨，伸手不见五指。
涿县西门在一阵轻微吱呀声中，打开一道缝隙。
三百名黑衣人，鱼贯而出，迅速消失在浓重夜幕之中。
众人腰间系着引火用的火油、硫磺，背上是强弓硬弩，手中兵器被布条遮住了寒光。
队伍最前方，林凡与柳如月并肩而行。
他能感觉到身边柳如月略显急促的呼吸，后面死士更是散发出紧张气氛。
这一去，不知几人能回。
但箭己上弦，不得不发。
黄巾军后方大营方向，隐约传来巡夜士卒的吆喝声。
远处几点篝火，如同鬼眼般在黑暗中闪烁。
程远志、邓茂，会想到有人敢在刚被攻城后，就出手夜袭数万大军吗？
林凡抬头望向那片深邃夜空，那里，连一颗星子都看不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