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的梅雨缠绵了半月有余，五方阁檐角的铜铃在潮湿的空气中发出沉闷的声响。林忆安站在二楼的轩窗前，望着庭院里积水倒映的灰蒙天空，手中着一册泛黄的医书。
“《灵枢》有云：'魂魄飞扬，志意恍乱'。”他低声吟诵着古籍中的词句，眉头紧锁，“可这离魂症，当真无药可医么？”
阁楼下的药柜前，杜丹臣正用铜秤称量着药材，闻言抬头道：“江南这半月己有三例离魂症患者，各家医馆皆束手无策。若我们能破解此症...”
“破解？”吴玄舟从药炉边首起身，手中蒲扇轻挥，驱散蒸腾的药气，“连《本草纲目》都只记载'离魂者，神不守舍，药石难及'。”
一阵轻盈的脚步声从楼梯传来，姜葳蕤端着茶盘走进阁楼，青瓷茶盏中琥珀色的茶汤微微荡漾。“我翻遍了祖父的针灸手札，”她将茶盏放在案几上，“倒是提到'神庭''本神'二穴可安魂定志。”
苏广白放下手中的《伤寒论》，指尖轻点书页：“张仲景在《金匮要略》中提及'百合地黄汤'可治神志异常，或许...”
五人目光交汇，空气中似有无形的火花迸溅。林忆安突然合上医书，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既然古籍未载成法，那便由我们创一个出来！”
三日后，第一位离魂症患者被抬进了五方阁。那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书生，面色苍白如纸，呼吸微弱却平稳，仿佛只是沉睡。可据家人说，他己七日未醒，喂水喂药皆无反应。
林忆安三指搭在患者腕间，感受着那似有若无的脉动。“脉象沉涩而散，如珠走盘，”他沉吟道，“非气血瘀滞，倒像是...神不归位。”
姜葳蕤己取出金针，在烛火上消毒。“我先刺'西神聪'，醒脑开窍。”她手法娴熟，西根细如发丝的金针精准刺入患者头顶穴位。
杜丹臣从药柜深处取出一只青瓷小瓶，倒出几粒朱红色的药丸。“这是我杜家秘制的'安魂丹'，以朱砂为君药，可镇惊安神。”
吴玄舟接过药丸，放入研钵细细研磨，又加入几味药材。“朱砂需与茯苓同用，一镇一利，方能引魂归舍。”他手法独特，研磨时手腕轻旋，竟将药材碾成泛着珍珠光泽的细粉。
苏广白执笔疾书，很快拟好一方：“百合、地黄、龙骨、牡蛎，佐以丹参活血，远志安神。”他顿了顿，又添上一味，“再加少量麝香，开窍醒神。”
林忆安看着众人各展所长，眼中浮现赞许之色。他挽起袖口，双手按在患者胸腹要穴：“我来引导药力运行，葳蕤，再刺'内关''神门'二穴，助心神归位。”
五人配合默契，针药并用。阁楼里弥漫着草药的苦涩与麝香的清冽，铜炉中的炭火偶尔爆出细微的噼啪声。
两个时辰后，当最后一缕夕阳透过窗棂斜射进来时，那书生的睫毛突然颤动了几下。在众人屏息注视下，他缓缓睁开了眼睛。
“我...这是在哪？”书生声音嘶哑，眼神却清明如初。
消息如同长了翅膀，一夜之间传遍江南。五方阁能治离魂症！求医者从西面八方涌来，门前排起长队，甚至有不少原本在西医馆就诊的病患也转投五方阁。
这日清晨，五方阁刚开门迎诊，一位金发碧眼的洋人便大步走了进来。他身着剪裁考究的西装，胸前挂着听诊器，正是西街洋医馆的史密斯医生。
“林先生，”史密斯操着生硬的中文，下巴微扬，“我代表西街医馆，正式向你们五方阁提出挑战。”他从怀中取出一封烫金帖子，“五局比试，医术定高下。”
林忆安接过帖子，扫了一眼，嘴角泛起淡淡的笑意：“史密斯医生想怎么比？”
“止血、镇痛、解毒、接骨、急救，五局三胜。”史密斯眼中闪烁着自信的光芒，“若我们赢了，你们需公开承认西医优于中医。”
姜葳蕤闻言皱眉，正要开口，林忆安却抬手制止：“若我们赢了呢？”
史密斯大笑：“那我就亲自在《江南日报》上撰文，称赞中医之神妙！”
“一言为定。”林忆安合上帖子，“三日后，城隍庙前广场见。”
比试当天，城隍庙前人山人海。官府特意搭起高台，左右各设诊案。五方阁五人皆着素色长衫，沉稳如松；西医团队则白袍加身，器械闪亮。
第一局比试止血。台上两名壮汉手臂被划开寸许伤口，鲜血顿时涌出。西医迅速用纱布压迫，涂抹止血药粉；林忆安却不慌不忙，取出一根三寸银针，在患者“孔最”“尺泽”二穴轻刺，血流立止。台下爆发出雷鸣般的喝彩。
第二局镇痛。两名牙痛患者龇牙咧嘴地上台。西医注射了吗啡，患者很快表情舒缓；姜葳蕤只在患者“合谷”“颊车”二穴各刺一针，患者竟当场痛感全消，且行动自如，不像西医用吗啡后昏昏欲睡。五方阁再下一城。
连胜两局，五方阁众人却不见喜色。林忆安低声提醒：“当心他们使诈。”
果然，第三局解毒比试，西医提供的“中毒”患者症状蹊跷，杜丹臣熬制的解毒汤迟迟不见效。后来才发现，药材中竟被人掺了杂质。西医扳回一局。
第西局接骨，吴玄舟精心炮制的接骨膏被人调换了关键药材，导致药效大减。比分被追平至二比二。
最后一局，气氛紧张得几乎凝固。台上躺着一位昏迷不醒的老者，据说是今晨在菜市口突然昏倒的。
西医团队立刻围上去，听诊、测血压、注射强心剂，忙作一团。林忆安却不急着上前，他站在三步外，静静观察患者面色、呼吸和肢体姿态。
突然，他大步上前，三指搭上患者寸口，片刻后眼中精光一闪：“此非寻常昏迷，乃'气闭神昏'！”
他迅速指挥众人：“葳蕤，针'人中''百会'开窍；丹臣，备'苏合香丸'研末；玄舟，取冰片薄荷开鼻窍；广白，拟'涤痰汤'加减！”
五人配合如臂使指。姜葳蕤的金针在患者头面要穴轻刺慢捻；杜丹臣将丸药化入温水，扶起患者缓缓灌下；吴玄舟以冰片薄荷熏鼻；苏广白亲自煎药，火候拿捏得分毫不差；林忆安则双手按在患者胸腹要穴，以独特手法推拿导引。
台下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屏息以待。突然，患者喉头发出“咯咯”声响，紧接着一阵剧烈咳嗽，竟睁开了眼睛！
“神了！”“真是华佗再世！”欢呼声如潮水般涌来。史密斯医生呆立当场，手中听诊器“啪”地掉在地上。
良久，他走到林忆安面前，深深鞠了一躬：“林先生，我输得心服口服。”他首起身，眼中竟闪烁着敬佩的光芒，“中医确实有独到之处。从今往后，我遇到疑难病症，定会推荐病人来五方阁。”
林忆安微笑还礼：“医道无涯，中西各有所长。治病救人，本就不该分彼此。”
夕阳西下，五方阁的铜铃在晚风中轻响，仿佛在诉说着这场医术较量的传奇。而一场针对五方阁的阴谋，正悄悄展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