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半夏领着林若尘来到一座独立的小楼前。楼前种着几株芍药,花开正艳,在夕阳下泛着柔和的光晕。
“这是我的小天地。”姜半夏推开雕花木门,语气中带着几分自豪。
林若尘跟着她走进书房,顿时被眼前的景象震撼了。三面墙的书架上摆满了医书古籍,从《黄帝内经》到现代医学期刊,应有尽有。但最引人注目的,是靠窗那面墙——整面墙都挂满了奖状、奖杯和证书,在夕阳的照射下闪烁着金色的光芒。
“这些...”林若尘走近细看,发现从市级青少年中医大赛到全国针灸技能竞赛,姜半夏几乎包揽了所有能拿的奖项。
姜半夏随手拿起一个擦拭得锃亮的奖杯,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都是些小奖状,不值一提。爷爷说真正的医者不在乎这些虚名。”
林若尘摇摇头,由衷赞叹:“这可不是小奖状。去年全国青年中医技能大赛,我连决赛都没进。”他指着一个水晶奖杯,“这个比赛的评委都是国医大师级别的人物。”
姜半夏眼睛一亮:“你也参加过?那次比赛最后一轮是盲针辨穴,我差点失手。”她突然抓住林若尘的手腕,“对了,我给你看看我的珍藏。”
她的手温暖而柔软,却有着医者特有的力道。林若尘被她拉着来到一个红木柜前,看着她小心翼翼地打开抽屉,取出一本皮质封面的笔记本。
“这是我记录的疑难病例,”姜半夏翻开笔记本,里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工整的字迹,还配有精细的人体穴位图,“每个病例都附有治疗过程和反思。”
林若尘翻阅着笔记,越看越是佩服。姜半夏不仅详细记录了每个病人的症状、脉象和治疗方案,还认真分析了每次治疗的得失。有些页面甚至能看到反复修改的痕迹,显然她经常回顾这些病例。
“你真的很用心。”林若尘合上笔记,由衷地说。
姜半夏脸上泛起淡淡的红晕,正要说什么,林若尘的目光却被书桌一角的东西吸引了。那是一个银质相框,但照片明显被人为损坏过——其中一个人的影像被硬生生抠掉了,只留下一个突兀的空白。
注意到林若尘的目光,姜半夏拿起相框,手指轻轻抚过那个空缺:“这是我们家的全家福。”她的声音突然低沉下来,“里面是我父亲、大伯、三伯和西姑。”
林若尘凑近细看。照片中,西位青年人站在一位威严的中年人身后。中年人应该就是姜家家主,而站在最右侧的女子位置,现在只剩下一片刺眼的空白。
“你西姑的照片怎么...”林若尘欲言又止。
姜半夏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具体原因。只知道当初西姑去了江南,后来就再没回家。”她将相框放回原处,“这张照片是唯一没被销毁的,可能是因为放在我这里,爷爷不知道吧。”
林若尘的好奇心被彻底勾起:“为什么要毁掉照片?”
姜半夏走到窗前,望着院子里那株古老的银杏树,沉默了片刻:“那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那会儿我还没有出生。听人说,西姑失踪后不久,有天晚上来了个神秘人,穿着黑色斗篷,脸都遮住了。他和爷爷在书房谈了一整夜,第二天爷爷就下令把家里所有关于姑姑的东西都销毁了——照片、笔记、甚至她用过的针具,全部都要处理掉。”
林若尘皱眉:“这太奇怪了。你姑姑...是做了什么事吗?”
“恰恰相反,”姜半夏转过身,眼中闪烁着骄傲的光芒,“我姑姑很出名的,你应该听过的。”
林若尘摇摇头:“抱歉,我没印象。”
“你真是孤陋寡闻!”姜半夏夸张地叹了口气,“姜葳蕤啊!十五岁就能独立施针,二十岁独创'葳蕤针法',被誉为百年难遇的针灸天才!”
见林若尘依然一脸茫然,姜半夏拉着他坐到窗边的藤椅上,开始滔滔不绝地讲述起来。
“我姑姑比我大二十多岁,是爷爷最小的孩子。据说她三岁就能辨认百种药材,七岁开始学针,十二岁就能给病人把脉开方。”姜半夏的眼睛闪闪发亮,“家里人都说,姑姑的天赋是姜家几百年来的巅峰。”
林若尘若有所思:“这样的天才,为什么会突然离开?”
姜半夏的表情黯淡下来:“我也不清楚。只听说有天姑姑突然说要去江南,说是和人约好了,然后就再没回来。家里派人找遍了江南各大药市和医馆,都没有她的消息。”
窗外,一阵风吹过,银杏叶沙沙作响。姜半夏的声音变得更轻:“最奇怪的是,爷爷似乎并不着急。他禁止所有人谈论姑姑的事,就像...就像她从未存在过一样。”
林若尘注意到姜半夏说这话时,手指不自觉地绞在一起。他轻声问:“你很想她吧?”
姜半夏愣了一下,随即苦笑:“姑姑是我的偶像,我做梦都想和她学习针灸。”
林若尘突然意识到这个看似阳光开朗的女孩,内心也藏着不为人知的伤痛。
“后来那个神秘人...”林若尘刚开口,书房门突然被敲响。
“小姐,”是管家福伯的声音,“老爷议事结束了,请您过去一趟。”
姜半夏迅速调整表情,高声应道:“知道了,我马上来。”她转向林若尘,压低声音:“这些事...还请不要对外人提起。”
林若尘点点头:“我明白。”
姜半夏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襟:“你先在书房看看书,我去去就回。晚饭时我带你去尝尝我们青州的特色菜。”她走到门口,又回头补充道:“右边第三个书架上有几本姑姑留下的医案笔记,爷爷不知道我偷偷藏起来了。你...或许会感兴趣。”
说完,她轻轻带上门离开了。
林若尘独自站在书房中,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棂,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他走到姜半夏指的那个书架前,果然发现几本装帧古朴的笔记本,被小心地藏在两本厚重大部头之间。
他取出最上面的一本,翻开扉页,一行娟秀的字迹映入眼帘:
“医者仁心,针下有魂。——姜葳蕤己卯年冬”
林若尘轻轻抚过这行字迹,仿佛能透过时光触摸到那位传奇女子的温度。他继续翻阅,里面记录的都是些疑难杂症的治疗方案,有些思路之精妙,令他这个科班出身的中医都叹为观止。
翻到中间部分,林若尘突然停住了。这一页记录的是一种名为“离魂症”的奇特病症,患者会突然丧失所有记忆,如同换了个人。姜葳蕤详细描述了症状和治疗过程,最后写道:
“此症非寻常疾病,似与'那东西'有关。施针时患者百会穴有黑气逸出,绝非幻觉。须寻《灵枢秘典》查证。”
林若尘皱起眉头。“那东西”是什么?《灵枢秘典》又是什么书?他从未听说过。
正当他想继续往下看时,一阵风吹开了窗户,书页哗啦啦翻动,最终停在最后一页。那里写着一行小字:
“蕤留半夏,若遇不测,切记'银针三转,金匮为开'。”
林若尘的心猛地一跳。这像是一句暗语,又像是一个警告。